第一百二十六章 会面

    隔着一片遥远的水面，谢安站在船头,看到对面高台已经扎起来了，四周一片旌旗林立，香雾当空，一片鼎盛景象。

    “哇……这么隆重……”

    看着对面的盛况，谢安一行人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每一个即将过江的文臣都脸色苍白，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此时，他们早在宽袍大袖底下穿好令人连日赶制出来的软甲。

    “大人，此去保重啊……”岸边，盛装迎接来客的百官倒像是去送行的，个个脸色惨淡，差点就哭出来了。

    更远处的八公山上，已经埋伏好了北府兵精锐甲士。这次是真·草木皆兵了。一旦谢安等使臣团队稍有不测，谢玄将立即率军杀出，就算不能取胜，也要拼死一搏！

    “吉时已到！”

    对面高台上,突然鼓乐齐奏，宏大悠扬的乐曲声隔着水面飘了过来。

    这是会议开始的信号！

    对面人头攒动，越来越多，已经在高台上摆好了相迎的队伍。

    到了出发的时刻了。

    “开船吧。”谢安心如止水，挥了挥手,缆绳被解开，水波推着船身越走越远。

    船距离对岸越来越近了，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众人心里越来越紧张！

    每一样平平无奇的器具，所显示出来的实力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

    南方朝廷早知道北方富足强盛,却没想到已经发展到了这种水平。

    “这……果然不能贸然开打啊！”众官窃窃私语道，心里纷纷感到一阵后怕。

    “快趁机看看他们的兵马埋伏在哪……”众人表情不敢做出太大的移动，只有眼神飞速旋转。

    就在此时，高台上的仪仗队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一个穿着衮服的人影登上最高处，像水面上的行船投来目光！

    谢安等人心里一沉，这恐怕就是他们今日要见的主角，秦王苻坚！

    不容几人思考，船已经靠岸。对面列队欢迎。

    “自从战乱以来，南北音信断绝，交通阻隔。今日朝廷遣使北上，重开沟通之道。真是天下百姓的一桩幸事啊！”苻坚率众走下高台，亲自相迎。

    “战火蜂起，黎民蒙难，朝廷无一日不痛心疾首。听闻北方在大王治下繁荣昌盛，日渐腾飞，朝廷甚感欣慰，特派老臣前来，以表心意。”谢安行礼道，“又得大王亲自远迎，不胜感激。”

    苻坚与他并肩而行，请入高台：“哪里哪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谢安心里咯噔一下。

    苻坚居然并不以臣下自居，而是称晋廷为“友”。这摆明了是想要平起平坐的意思。

    身后随行百官心中自我安慰道：“这……只要不是‘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就行。”

    “听闻大王酷爱汉学，修养高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谢安咳了两声，继续你来我往。暗示他的胡人身份。

    “今日是以文会友，不聊文化，那怎么行？”苻坚伸手一请，众人随即落座。

    晋廷众臣沿着桌子排列坐好，拉开架势，摩拳擦掌，将这几天冥思苦想出来的精妙词句在心里飞速过了一遍，待会绝对不能丢人！

    “一点小玩意，还请各位笑纳。”

    突然，旁边仪仗队走来，给每人手里发了一个巴掌大的红锦盒。

    “这？这是冰雕？”

    众人纳闷，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立即脱口惊呼！

    只见盒中放着一尊晶莹剔透，完全透明的佛头。中间几缕黄绿色彩飘散开，非常梦幻。

    “怎么不化啊？”

    “也不凉……”

    “这是玻璃制品，并不是冰雕。”苻坚笑道，“是一种特殊烧制工艺，选用了佛窟中最有代表性的造像和色彩，算是对北方特色文化的一点小小的总结吧。”

    此物一出，完全打乱了众人心里的节奏！

    “这居然是烧出来的？神奇！”

    “这东西有什么用？”

    众人立刻被吸引了。

    苻坚解释，“用处倒是不少，可制成饮水、烹饪、存储器具，家家户户都用得上。”

    “是啊，这东西晶莹剔透的，如果能做成茶盏，肯挺好看！”众人啧啧点头道。

    他们这些门阀士族出身的文人，本来就对器具用品非常讲究。这玻璃佛头刚一出现，立刻精准击中他们的心坎！如果市面上当真有了这种茶具，他们肯定第一个抢着买！

    “还可以制成窗户。”苻坚继续道，“这可比纸糊的好多了，既保暖，又透光！”

    “制成窗户？奇思妙想啊……”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这东西完全不透风！而且能让阳光清晰照进屋里，那种窗明几净的感觉，一定很好！而且还可以透过玻璃看到窗外花园景色，非常符合他们的审美……

    “这东西，是如何想出来的？”众人已经完结了切磋文学，完全被好奇心所吸引！

    “哈哈，这就是今天我要与诸位探讨的内容！”

    苻坚拿出一本《走近科学》！

    “才出版第一册，内容还相当不成熟……第一篇就是玻璃制造法。”

    从近代开始，华夏逐渐开始系统地接纳西洋科学技术，创办了许多科学类期刊杂志。文章内容已经被前人通俗易懂地整理出来了，杨风照搬就行，对于没有科学基础的古人更好理解。

    “啊？原来……北方的太学每天讨论的都是这种东西？”众人惊叹。

    他们准备了一顿，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他们还在崇尚玄学呢！人家直接就走近科学了！

    这种差距，直接就高下立见了！

    “怪不得他们发展得这么快……整天憋着研究呢！”

    “北人果然务实啊！”

    “咱们回去也得抓紧时间搞起来了！……如果还回得去的话。”

    刚才他们心里还盘算着唇枪舌战一番，为自己的朝廷据理力争，留下点不辱使命的美名。

    但现在，谁都没这个心思了！都在琢磨着怎么能平安回到南朝，拼命搞发展！那些都是虚的，硬实力才是真的！

    苻坚有底气玩那些文字游戏，还不是因为有硬实力！

    如果晋廷也发展到了旗鼓相当的地步，他当然不敢肆意妄言！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苻坚道：“书里还有一些理论知识，如果众位有什么高见的话，可以补充一下。”

    他们稍稍翻了一下，简单的如同“制漆法”“嫁接术”“灭菌法”这种看字面意思可以理解的。但都属于农活范畴，士大夫从不参与。

    更复杂一些的，是什么“闪电的原理”“磷火自然现象”这些一眼看上去就不知所云的，更是知识盲区了。

    众人异口同声摆手推辞，“呵呵，不用补充，我看写得挺全面的。”

    “这……大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犹豫半天，谢安终于把今天最重要的使命问出了口。

    “把课本调整一下吧，增加一些科学技术相关的内容，让下一代从小就熟悉起来。”苻坚思索，“有位先生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但如果能在普天之下形成崇尚科技的务实氛围，那才是真正的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啊！”

    “大王远见卓识，在下佩服！”

    “听大王的意思……这是一个大计划啊，”谢安意味深长道，“难道您没有别的计划？比如……扩张领土？”

    苻坚摇头道：“经历了多年战乱，一切刚刚走上正轨。此时若朝令夕改，岂不是最强所有的安排铺陈全都白白浪费？”

    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会面的主要目的结束了，大局已定，众人心里拨云见日，顿时开朗。

    没有要打仗的意思！

    他们回去也可以安心搞发展了！

    “陛下志向远大，在下真心感谢。”谢安道，“您说的那位先生，真是见识卓著啊！”

    “是啊，那位先生很不一般。”苻坚想起杨风，点了点头。

    “是否是传说中的……大儒于谦？”

    “……啊？”苻坚愣住，“哦……”

    果然是大儒于谦！

    众臣一听，纷纷来了兴趣：“今日盛况，为何不见大儒前来与会啊？”

    “啊……这你们可能不知道，于谦先生的医术也非常高明，每逢休息，就义务替百姓看病，亲自望闻问切。百姓对他非常爱戴，每逢于谦亲临，必然高喊‘于大夫到’……”

    “哦，原来如此……”众人一脸激动地点头，“果然是超脱世俗的大儒！我等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