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211 197轮回

轮回，乃是流转之意，世间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如不寻求“解脱”，就将永远在“六道”中生死相续，无有止息。

    但对于佛门弟子而言，轮回亦是一种“修行”。将前生未曾参悟的佛理，在今生继续延续下去，直至修得正果，身心圆融通透，得以朝见我佛如来。

    相比道家的“兵解”，佛家的“轮回”不过是多了步入忘川河的手续。前生佛理不深者，注定参悟不透胎中之谜，往后除非机缘巧合，很难觉醒宿世回忆。

    能够在“轮回”之后依然留有前世记忆的，一者是自佛理上浸淫了无数年的佛门高僧，他们自有舍利佛光护身，哪怕不是刚出身便觉醒，随着年岁增长也会渐渐找回前世的记忆；

    二者便是罗汉、菩萨还有佛陀的转世身，譬如现如今的弥勒菩萨，他的三身之一也不例外。

    思玄法师，或者说陆思玄，他高高端坐于莲台之上，与清澜如出一辙的眸子中，倒映着澄澈与温润，仿佛真的是被众人供奉在佛堂之上的泥塑雕像，波澜不惊。

    他与清澜对视了一眼，相视平静，下一刻便移开了视线。清澜一默，心里微微有些怅惘，却并不深刻。于她而言，壮年早逝、自她出生便未曾谋面的父亲陆思玄，终究有些过于遥远了。

    谈臻在一旁目睹全程，若有所思。

    反倒是祁越的反应大了一些，他并不曾知晓清澜也曾经是九州星之人，但莲台之上思玄法师的样貌，实在不能不令他心中起疑。

    若说清澜的长相大部分随了祖母，只有一双眸子肖似其父。那么思玄法师的长相，便是彻头彻尾的“陆家人”了。

    看到一个在九州星上觊觎他的空间，发动高阶修士追得他上天下地无门，不得不听从残魂的指示来到其他星球“避难”的陆家族长相七八成相似的人，祁越若不是被追杀的这几年好歹历练过了，恐怕下一刻面上就会带出不同的神色。

    他竭力保持着镇静，神识着呼唤着残魂，“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云华星离九州星很远的吗！这个和尚是怎么回事！！”

    残魂也是心有不解，眼前的思玄法师和九州“陆家”人的相貌特征如出一辙，绝不是所谓的人有相似可以解释的。他偷瞥了一旁不动声色的谈臻，心里也有了决定，“……暂且静观其变。”

    自谈臻出现以后，残魂变得安静了不少，除非祁越主动呼唤，否则他绝不会擅自搭话。

    “等……”祁越话音未落，便知道空间内的残魂又陷入了沉睡，不由心里暗骂一声，这丫自从来了云华星就没有靠谱的时候。

    ******

    思玄法会并不是连日进行的，“道佛之辩”的高|潮尚未开始，许多自其他星系远道而来的修士们，便在法会的休息日，于临时开辟的坊市之上，摆上了摊位，进行灵宝丹药之间的交易。

    这也是许多对于思玄法会本身的辩论不感兴趣的人，前来参与的目的之一。

    启元大世界分裂已久，即便每个星球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着修真传承，但是许多丹药丹方上的材料，或是灵宝却在本方星球绝迹很久了。散修乃至小宗门想要获取这些材料，要么前往启元大世界如今的中心，启元星；要么便是仰仗思玄法会囊括诸多星系修士的豪气，便只有在这样的坊市上，才能交易到往日找不到的药材灵宝。

    当思玄法师的随侍沙弥前来请人的时候，清澜四人正在坊市上闲逛。祁越和柯青离得较远，清澜下意识看了谈臻一眼，下一刻又转过视线。

    琼华一事之后，谈臻的领导能力毋庸置疑，一齐被困在小洞天内的六宗门修士也佩服谈臻的决断，遇事也会与其先商谈一番。

    但，眼下并不在小洞天内，而且这也是清澜的家务事。

    ——姑且，算是“家务事”吧。

    谈臻似没注意清澜之前的晃神，微微颔首：“季师妹，我等便在此处等着。”

    冬日的寒风在亭子中刮过，掀起陆思玄宽大的僧袍，他依然无声静坐。

    他在等人，等着一个令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客人，他的“女儿”。

    陆思玄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干净，修长。

    但是在已经开了法眼——即佛家六神通之一天眼通——的陆思玄看来，手指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细绳，这些这些绳线自无尽的虚空中伸出，通过手指牢牢地捆定他的身体。

    天眼通能见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

    宿命通能知自身及六道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

    陆思玄却对自身依然知晓的宿命无能为力。

    那一条条自虚空中衍生的细绳，便是陆思玄自出世以来，被天道、被这方世界、这方宇宙记录下来的因果。

    因果线。

    其中一条闪烁的耀眼金色佛光的粗壮因果线来自遥远的兜率天，另外还有四条并不比前者坚韧却更显纠葛的因果线，一条来自六道轮回；一条衍生至启元星；一条若隐若现几乎不可见；

    最后一条，它的颜色越来越深，震动也越来越剧烈。

    陆思玄看着那一条因果线，沉默无语。

    因为这条因果的末端，缠绕着与陆思玄因果纠缠的那人，此刻正在前来的路上，即将站在他的面前。

    ——陆思玄前世的女儿，季清澜。

    仙佛两派各有理念，所谓仙道渡己，佛渡众生。

    但有时候连自己都渡不了，谈何渡众生呢？

    陆思玄双手合十，默念佛号，“万法皆空，唯心不空。贫僧到底是佛心不坚，才会被外物所迷。”

    脚步声越近，他睁开眼，这对前世的父女，今生终于真真正正的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