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认清现实

    “县尉大人，之前积累的政务已经处理完了，您过目一下。”林师爷带着整套县令的班子，帮黄嵩处理县尉的活，自然手到擒来。

    “麻烦林师爷了。”黄嵩客气的说道，双手接过，慢慢翻看起来。

    名义上这套班子是他的，可真正归属于谁，黄嵩心知肚明，自然不会真把自己当大爷，更何况这里面许多东西他是真不会，从未接触过，还需对方帮忙查漏补缺。

    一边翻看，一边庆幸，幸亏有林师爷他们帮忙，他才能够这么快接手县尉的工作，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官府运行自有一套规矩，那怕最简单的的公文格式也有固定的模板，不是任由你发挥的地方。

    一旦出现疏漏，就会在上官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以后的前程。

    可公文能够借鉴以前的，具体的事务如何安排，如何落实，就不是一个新手能够了解的了。

    林师爷他们经验丰富，熟悉整套衙门的运行，包括如何处理地方事务，跟上级沟通，甚至行贿受贿，打探消息，全都门清。

    县令风花雪月三年，衙门也能照常运行，这就是师爷的作用。

    当然了，真正具体的事务还是要衙门里的官吏去做，师爷更多是准确的提出要求，并且检验结果，确保不会被糊弄。

    “县尉大人，赵都头求见。”有下人前来禀报。

    “快去请，下次无需通报，直接请进来。”黄嵩开口说道。

    如果说林师爷是帮他处理政务的文官，那么赵都头就是武将了。

    对于负责治安的县尉来说，都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别说还有他哥那层关系在。

    黄嵩可知道整个颜家，真正能被自家小舅子视为心腹的只有赵雷一人，赵横自然也跟着沾光，不能当做寻常手下来看。

    “拜见县尉大人。”头戴幞头的赵横身穿黑色交领袍服，腰系宽厚的革带，上面挂着一口百炼钢刀，威风凛凛的走进来，抱拳行礼。

    “赵都头，快请坐。”黄嵩让人上茶，然后问起最为关心的兵马问题，因为这是解决当前麻烦的关键，可越问越是心凉，知道烂，却不知道这么烂。

    当朝不光重文轻武，还采取了强干弱枝的政策，网罗天下精兵镇守京都，因此地方除了不听地方调度，只遵兵部调令的镇兵，就府衙才有几营人马，也就是几千人。

    当然了，这是理论上的，扣除吃空饷的跟老弱病残的，能有一半战兵，都算是老天开眼了。

    县城直接取消了县兵，平日全靠都头召集的乡兵维护治安。

    乡兵靠着人多势众，顶多打打顺风仗，刀刀见血的拼杀，门也没有。

    因为他们不光没军饷，死了也是白死，就这谁愿意拼命，傻子也不干呀。

    倒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县衙拨款，再重赏一番，倒也能有几分士气。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因为不光是这一方面烂，而是整体全烂，烂得让黄嵩都无处下手

    “本官去去就来。”黄嵩沉吟片刻，说了一声，就去找县令跟县丞了。

    赵雷跟林师爷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首先这事县衙解决不了，钱粮不是没有，却是有数的，动谁的蛋糕都不行，除非乌纱帽不想要了。

    其次有困难不能找府衙，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找了，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就足以让你原地踏步多年，甚至这辈子都完了。

    因此许多地方官遇事宁愿捂盖子，也不去主动解决问题。

    解决了，劳民伤财，功劳也不大，还得分润出去。

    解决不了，事又闹大了，呵呵，能讨得好去才怪。

    反正只要不在任期内炸，管他走后洪水滔天，所以......

    “他还没明白自己当上县尉的原因？”赵横歪了歪头，小声对林师爷说道。

    “还有些书生意气，再磨一磨性子，到时候我点几句，很快就会明白的。”林师爷捋了捋胡须淡定的说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黄嵩就有些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显然没有达成目的。

    可他又能怎么办，那两位可是上级，就算明知在拿车轱辘话糊弄，黄嵩也没有丝毫办法。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可问题就在那，根本解决不了。

    带着满心的烦闷与无力，黄嵩回到自己在县城租赁的宅院。

    宅院不大，还有些陈旧，可对于他当前的收入来说，依然是难以承受的了，要不是......

    “唉~”

    正在廊下陪着刚会爬的幼子玩耍的颜玉，见他脸色不好，进门就叹气，立刻让下人端来温着的饭菜，又亲手拧了巾帕递过去。

    她平日里从不多问衙门里的事，可今儿见夫君眉头紧锁，脸色比前几日还要难看，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可是遇上难办的事了？先擦擦脸，趁热吃点东西，再难的事，也得先顾着身子。”

    黄嵩接过巾帕，用力擦了擦脸，那股子憋闷的浊气似乎也散了些。

    可在看到妻子跟孩子后，心中压力不减反增，但是又不能将压力带给她们，便故作轻松的说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接手衙门里的那些琐碎公务，还不怎么适应。”黄嵩不愿让妻子跟着忧心，勉强笑了笑，在桌边坐下。

    “爹爹回来了！”长女云云拿着一只铁皮青蛙，欢快的跑进来说道。

    “就知道疯跑，还不快坐下吃饭。”颜玉没好气的说道。

    云云吐了吐舌头，见弟弟一直盯着她的宝贝铁皮青蛙，赶紧收好，然后坐下吃饭。

    “这是二弟让人送来的炒茶，别有一番味道，你尝尝。”

    吃完饭，颜玉端着茶水走进书房。

    点茶什么的太过麻烦，整天照顾两个孩子，颜玉实在没什么精力每天弄这些，因此十分喜欢直接冲泡就能饮用的炒茶。

    黄嵩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喝茶不过是附庸风雅，很快就习惯了省事还解渴的炒茶。

    虽然没有喝酒，但是憋闷在心中的话，还是让黄嵩忍不住向妻子吐露出来。

    “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忘了这位置是怎么来的。”颜玉不是看低自家夫君，而是很清楚这官场若是没人脉没后台，简直寸步难行，甚至连第一步都迈不进去。

    所以与其维护那点自尊心，还不如尽快认清现实，毕竟....也没有外人。

    吃喝用度，就连下人都是颜家的，已经习惯这些的颜玉，比黄嵩更容易认清事实，也更容易接受。

    相比自己一边看孩子一边洗衣做饭，她宁愿自家夫君更为务实一些。

    黄嵩本就不笨，只不过刚刚上任，被官职迷了眼，还以为身份地位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此时被妻子一点，顿时明白了。

    自己能当县尉，显然是因为县令跟县丞想要借助颜家的力量，因为只有颜家才能救清河县。

    “多谢夫人点醒，明日我们一家便去颜家庄。”黄嵩一点就透，并且举一反三，懂得利用亲情优势，毕竟都是自家人，不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