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孤独

“我却是忘了。”柳生先是怔，不知霞大路夫人话里是什么意思。

    但仅仅是转念想，柳生便想明了霞大路夫人在为什么而埋怨他。柳生面上也不由得带了几分歉然，“惠津子……”

    自经了上次的那件事情后，霞大路夫人也算是终于认可了柳生这个朋友，她还将自己的闺名告诉了柳生。

    她本应是没有名字的，在嫁入霞大路家之后，她就已没有了名字。

    但她却希望在柳生的心里，她能真正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她是个名叫惠津子的女性友人，而不是那位霞大路前家家主大人的遗孀。

    柳生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但他已将霞大路夫人这几个字叫顺了嘴，又不想因着自己特殊的称谓而惹来麻烦。

    故而在外人瞧来，他们之间还是那冷淡的合作关系，柳生所在意的，也只有霞大路夫人的人身安全这样事了。

    与女人走的太近，总是会招来麻烦的罢……各种各样的麻烦。

    只要将她当做自己的朋友来看，不就已经是足够了？

    然而此时听见霞大路夫人话里轻轻的埋怨，又瞧到霞大路夫人眼中闪而逝的黯然，柳生忽然便明白了什么。

    他虽是饮了些酒，但眼睛却绝不会看错。

    柳生突然想起，在这偌大的霞大路家里，霞大路夫人的身边除了自小伴着她的幸子外，便只有他这个朋友了。

    从前还有人能陪她说说话儿，但在如今这般险峻的局势下，又有几个人敢于和她搭上什么瓜葛呢？

    是的。孤独，无尽的孤独。

    若不是柳生阴差阳错之下来了这霞大路家里，她怕是还得继续孤独下去。几年，几十年，甚至于几百年……

    她只能将自己包在厚厚的外壳下，用冷漠的心态来面对霞大路家，来面对她自己人生的起落。

    柳生想起了自己，自己初到这尸魂界的时候，不也是孤身人，没有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么？

    朋友，对那时的自己来说，是个多么珍贵的字眼呢。

    柳生不由得再仔细瞧了瞧霞大路夫人眼中的神光，那里面确实是带了几分的黯然与萧索。

    他的心也不由得柔软了下来。

    只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就好，何必要去在乎那古板刻薄的礼教？

    只是，柳生虽已叫出了霞大路夫人的名字，叫出了“惠津子”这三个字，他却不知道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

    是啊，他，该说些什么呢？

    霞大路夫人却是笑了起来，似乎柳生叫了她的名字是件多么教她开心的事情般，“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却不想柳生君也在这里，倒是赶得巧了。”

    自丈夫亡故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罢。

    不，即便是她的丈夫，也没怎么叫过她的名字呢……

    “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么？”看着霞大路夫人面上的笑容，柳生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是等笑过了劲儿，他们却又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残酷而冷漠的现实，“因为，霞大路纯郎的事情？”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又都是攸关整个家族命运的大事，我便是想睡，也是睡不安稳的。”霞大路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答道。

    “别太担心了。真要有了事，我会帮你。”看了霞大路夫人面上的疲惫气色，柳生的心突然有几分发疼。

    他仰起头来狠狠灌了口酒，这才郑重的看向霞大路夫人，看着霞大路夫人的眼睛承诺道。

    霞大路家面临的千斤重担都压在这么个柔弱的女子身上，这是何其的不公啊！

    若是她的丈夫尚在，若是她的家族里但有个人是真的关心着她。

    此时的霞大路夫人，应该在所有亲族好友的悉心照料下，安静而又幸福的安着腹中胎儿的康健才对。

    然而为了不让丈夫留下的这个家族毁灭在族中的小人手中，不让夫家千年打拼所攒下的基业被别有用心之人谋取。

    她，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又必须要挺身站出来，捍卫这份属于她的丈夫，属于她腹中孩儿的家族权益！

    柳生看着霞大路夫人面上的笑，忽然间有了几分难以名状的心酸。

    他只能再灌下口酒去，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宁。

    “谢谢。”霞大路夫人面上的笑意更浓，对着柳生轻声道了句谢。她能感受到柳生对她的关心，知道了这些，岂不就已经够了？

    因而霞大路夫人是在笑，发自心底的笑。

    柳生又灌进口酒去，不忍再看霞大路夫人面上的笑容，而是扭头看向了身侧开得正盛的夜海棠。

    很美呢，她们……

    习习夜风下，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立在月夜下，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忍说话。

    过了许久，柳生的目光终于又回到了霞大路夫人的身上，“如今时没了霞大路纯郎的支持，你可有什么好的打算么？”

    “能有什么打算，顺势而为罢。”霞大路夫人苦笑声，以现在握在她手中的权势来说，她又能做些什么事出来？

    “至少，还有福永大人是支持我们的。”柳生看向霞大路夫人紧锁的眉头，柔声安慰道。

    福永大人便是指的福永启介，他也算是霞大路家极有分量的老臣，手中掌有近十家大工坊，便是石桥俊太也不敢轻易动他。

    福永启介的表态虽然暧昧，但他确实曾向霞大路夫人这系表示过善意，若是尽力争取番，或许还真能得到福永启介的帮助。

    虽然，要让这精明的老头子摆明立场似乎有些困难，但他们却总是要试上试的。

    听了柳生的这句话，霞大路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心里并没有堵着什么郁气。

    她的面上重新挂起了笑，她已将方才的无助深深埋在了心底。

    霞大路夫人笑着看向柳生，说道，“说起来，今日我叫犬崎刘圣兄弟三人出去做件事，他们完成的很是不错呢。”

    “想不到仅仅用了短短几日时间，你就已将他们三人调教到了这种过人的水平，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她的面上带着几分赞许，若不是手边无人可用，她也不会叫仅仅有着席官层次的犬崎刘圣三兄弟去替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