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最傻爱情

虽非温酒，倒还一壶在手，江边独饮。旁侧桌案上，铺着上好的生宣。左手执酒，右手执笔，甩袖而飞，一蹴而就下的墨字，却不知是为谁记下。不是爱惜之人，落笔之下，便是随手搁在桌边。全然注意力，便都是那壶酒。含笑仰头之间，琼浆玉液入口。他品在心头，却是和鸠毒无二。痛字了得，也是隐忍待发。

    锦衣华服，眉宇飞扬傲气。初见她时，就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只道说一句历练，却不知异地习俗中他竟惹了多大的笑话。各处有各处的规矩，方圆才成。听着她的苗疆口音，一切皆在似懂非懂之间。倒是为面前姑娘的细心和体贴，叫他动了心意。每到月夜，她总会寻了理由，掩不掉哀愁，离开独处之地。

    回身之时，终聆听一言，“族中之事，不能耽搁的…”以此之后接连数日，便是再不见人影。思及之前，话可相诉，人可亲见，如何能心不焦虑。每每想到脉脉不得语时的情愫暗生，便叫他和她都是一时无奈。也许她爱他的风流俊雅，也许她爱他的吟诗却又潇洒掷骰，玩世不恭。总归，一个傻妮子就是这么爱了。

    酒一壶一壶接下，三巡，四巡，甚至五巡、六巡都已过去，她无奈的，是他眉宇处抹不平的一丝冷漠。忧愁在心？情侣间最美的事情，莫过于相拥相依。在弯没的眸子处，透着甜蜜。“可愿和我走？”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正是一步步的沦陷。也许是诧异，也许是惊慌，又或者是娇羞。淡笑间，始终是没有给出答案。

    埋首在他颈间，一个未答。一个不再追问。又是几日不见，似乎两个人是有意疏远，也是无意难以选择。在爱情的开始，是否真的是有一点点的动机不纯，便是会影响结局呢，没人知道。在她的记忆中，唯有临别时那最后的冷眼。从开始，不过便是个错误。苗疆一族人，所有的兴亡兴衰，都是被她一个人肩负。

    他们有过如日中天。甚至可以说是在一个大陆中只手遮天的日子。但自古，分久必合，而合久必分。在不变的生活中遇到他。也许就是最大的幸与不幸。没有矛盾，只是学会了如何去爱。她躲在一旁去看，他全然没有发现有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这便是开始，但在挥手作别的一刻，她冷笑。所谓爱情。不过如此。

    并非是月夜不可留，只是她不能。碧湖之毒，是至关一族生死的事情。他爱酒，她却爱茶。茶杯在手时，临窗而立。对着黯然失色的蓝天，对着一丝波澜不见漾起的江面。只有沉默。再没见他。有的人的命运，注定是悲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在忽然之间。圣物被盗。似乎所有的眼睛，都只瞧向她。罪人。

    这同样是冷笑，却透着她的难以置信。碧湖之毒，想取苗人圣物，便得以此为凭。是他在笑么？“那个东西。有那么重要么…”“得不到，就毁坏它…”难道是一时戏言。终成了现实？她不信。但面对所有问题时，她没有的选。没有了圣物的苗人，也许真的就是灵验了传世的誓言诅咒。失圣物者，唯有灭族之灾。

    如今，在每一个大陆当中还有多少苗人，已经无从查证。但是对于她来说，一根刺，却永远竖立在心口。尽管她以为那是爱情，也改变不掉她背负的罪孽。这就是结局么？远远不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的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真的在意那些曾经许诺下的各种天花乱坠的誓言。同是江边，却是一对。

    愣着望着那个身影，不期而遇。似乎一时间，所有的情话缠绵，都涌现在她的记忆中。这就是她爱过的人，一个牵着别人的手，一个去吻向别人的男人。痛彻心扉，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无奈和伤感，愤怒和崩溃。哪怕是在春时，万物复苏所带来的生机，于她，竟然是心死，哀默，蜕变。谁看向谁，竟然是鄙夷。

    他没有避开她，又像是视若无睹一般，如同我们并不是很熟，并不是认识。拥着别人细腰的手，没有移开。遮掩不住的，不，应该说那个女人就没有要有遮掩的意思。鄙夷，不屑，唾弃，一股脑着全呈现给她。若是那个女人开口说句话，也只怕是难听的脏言秽语。强忍住脱口的挣扎感，她只有不敢相信的目光。

    紧紧攥着手中的扇坠，那是他离开唯一留给她的信物。或者说，可以此怀念他的东西。要赔笑么？不。无声无息，只有看着，瞧着，瞅着。于她来说，这才是像做梦。真切，也是现实的坍塌。和她相比，倒是那一对儿，有着说不出的厌烦。心里像是被针扎，一下下刺痛，不到最后去成了个捅破的窟窿，不罢休。

    她是谁？也曾是苗疆内赫赫有名的女子，何曾如此被践踏过尊严。只是，他曾离开的前一夜，她的尊严，贞洁，便都送了出去。再厉害的女人，也还是个女人，垮不过那道坎儿。这得是一段什么样的爱情呢？坑蒙欺骗？是恨，是怨，也是不解。一种气味，何尝不熟悉，碧湖之毒。这算不算真相大白？险恶的爱情。

    会碧湖之毒的人，一旦使用此方，沾染之后，虽是不会中毒，但是对于苗人来说，是能分的出的。那就是一生都有碧湖之毒留下的味道，若不是取走了圣物，又怎么会是这个味道。是他，步步为营，居心叵测。“为什么？”蠢蠢欲动的，不是感情，而是想随手送出的致命蛊毒。这一刻，她还是希望能有一个答案。

    略显丰腻的身姿，手臂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映着唇畔无比得意的笑意。是嘲笑，耻笑，讽笑。似乎，每个人都会觉得这个妮子很傻，已经走到这样的一步，“为什么”。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横笑的模样，扬起头，他说了什么，在她听来，都是脑海中的嗡嗡作响。这是一个冷漠的男人，伤人，却不要盼他会悔改。

    这样的情景，他也可以做到神情飞扬，目光中，哪怕是看向那个模样娇俏的新人时。也透着无所谓。只将此一推开，轻描淡写着说出了那一句她死也忘不了的话，“和我走。”这是一个傻女人。是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和她一样傻呢…会意？还是错意。人，总是不到最后的时刻，永远不知道他的上一步，对错是如何。

    也许是爱，也许是已经抛弃了自己的智慧和聪明。没有后退。没有摇头，只有迎着走过去。随着他的目光，欲低的眼泪，咬住唇角。这就是一个男人，前一秒和别的女人，能逢场欢笑。下一刻，便能说出这世界上最不该信的情话。不，或者说。是最不该信的表情。这一眼，他还是他，却是其外金絮，威严渐有。

    这的确是有资本自傲的男人，一个大陆的继承人。也许仅仅因为如此。才将感情视为玩物。或者，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工具。嗯，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但是他的，就不容别人染指。哪怕是丢在一旁，也得是自己的眼皮子之下么。她跟着走了，只是临离开时，顿住身形，再一次回首。有种感情，再见。

    这种留恋一个生养她的地方的感情，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冷笑。当然，他没有让她看到。对于有价值的人来说，可利用，那么自然有人会好吃好喝着候着你。她，便是如此。锦衣玉食，奢华玩物，不过都是他的上下嘴皮子一碰而已的事情。但在所有给予中，没有爱情。笑，同样是笑，但却不是真心真意的笑。

    不过是一种所有权的宣示，她，是他的。快乐么，幸福么？在她的心里，是盘算不出这些事情的。生死好歹，从她决定随着他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注定了。伪装起一个笑容，不过是最傻的爱情…一手覆在脸上，一手对着她摆了摆。一点点理智，就是这么被沉沦下去的，只为了取悦和呵护那自以为的爱情。

    他的睡眼惺忪，也许就是一场红烛映芙蓉暖帐的开始。那一种笑意盈盈，能长久么。久而久之，她已经知道他的目光中有种复杂的眼神。时常是来到她处小坐不长，便是负手而离。谁也没有说破，不过都是爱情，最不靠谱的爱情。“讨厌…”欲掀开珠帘的手，为这一娇嗔而顿住。该来的，总会是要来的。躲不掉。

    呆呆地站在门边，那又一个新人么。欲进不进，眼波中，除了失望，就是伤心。直直地望着地面，听着那些可以羞红任何一个女子的情话。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扬在四周。眼泪，啪嗒而落，如此痴痴立在一旁，扶着门边的手，只想将那些都抛给岁月，她想离开。旋起的脚步，却生生顿住了，留有忍不住的颤抖。

    “早该死了…不是看她有几分用处，谁会留她…这两日，就是死期了。”明空炸雷，当然不是雨天。但是她的心里，和雨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利用，还是利用。苗人的悲惨命运，从她自己背叛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便早已经注定了结局。拂袖拭泪，却是引得声泪俱下。该同情么，又怎么去同情呢。抬眼处，钟鼓楼。

    有人曾说钟鼓楼本不叫钟鼓楼，好像是“明日”。只是那个男人心血来潮，便遂了一个女人的心意，改叫了钟鼓楼。寻欢作乐，不过是。她没敢回头，冷笑的声音，残忍的话语，就这样一直盘旋在心中。痛的，已经不是所谓的毒药，而是人心。也许，这就该死心了吧？放手，有物落地。没出手的，依旧还是没出手。

    也许这就可以是死亡了。至少，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掉了。倒下半伏在地，却莫名轻松了。因为一点点的希望，都没有了，不在了。摇摇头，张口喘息，也是渐渐流动越小。望向那些宫殿，仿佛还是一声“谁会留她”…的确是一出悲剧，只是命运的轮回，却给了她另一个机会。虽然，她依旧有些执迷不悟，放下。

    随着巨响，就是时空的错落。钟鼓楼整片地方，以及那些人，便是掉落在“异界时空”。不幸的是，死亡是伴随着僵尸的出现。更加不幸的是，这不是“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下场只是死亡。也许是那股执念太深，才会使她是个有自我意识的鬼。对于这一切，“轮回之路”的智脑，似乎并不满意，“不复仇，不好玩…”

    智脑虽然再不满意她，也无权代替她选择一种人生。师予溦，白乐，还有帝江，就是这样，从头看到了尾，唏嘘不已。“抱歉…”，师童鞋若是早一步知道这是一出如此悲催的悲剧，她不会问。自己想知道的一些信息，的确都是清楚明了了。最不是东西的，就是那个家伙，君皇。好吧，这任务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在这一刻，师予溦很想帮助这个可怜的npc，以此弥补一下。就算这是一个有着数字生命的家伙，但是对于她来说，不是爱心泛滥，而是众生平等。“我能帮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