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画地为牢

自那日落尘与龙擎苍如鱼得水后，两个人表面上也恢复了昔日的恩爱。两个人住在了一个房间，彼此也都刻意忽略不开心的往事。

    但即便落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对冯云曦的事儿心怀芥蒂。只是因为龙擎苍不说，她也就没有主动问起。

    而龙擎苍呢？虽然龙月华是他的孩子是事实，但落尘和凌云翼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他自然也是介怀的。

    两个人都对彼此在意之事避而不谈，以为这样就能将不开心之事掩埋，却又弄巧成拙的将事情推向了另外的发展方向。

    龙擎苍强硬的赶走了莫流云这个在碍眼的家伙，自己则担起了龙月华的老师，不仅亲自教习龙月华习武，连读书练字也都不假他人之手。

    他到而立之年才有龙月华一个子嗣，而且还是他心中挚爱的女子所出，对他无疑是喜爱的。

    但他喜欢的方式又很特别，若是旁人，知道孩子六年不在身边，定然会想着弥补对孩子的亏欠，百般讨好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对待月华，只在心中给予肯定，面上毫无溺爱，反而严肃深沉，而且要求得越发严厉。

    每天龙月华不仅要读书练字，还更要勤练武功。这样一来，龙月华身体已累得几近疲累，却因为不肯在他面前认输，强忍着，不肯吭声。

    是夜，落尘看着怀里沉沉入睡的孩子，虽然平日里说话都很老陈，但她终是感到一丝不忍，决定找机会好好儿个龙擎苍沟通。

    龙擎苍见龙月华睡着了，身子沉，便接过她怀里的龙月华，抱着他到隔壁的房间放好了。方才回房。

    在推开房门那一瞬，一阵晚风袭来，有暗香浮动。

    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襟，尽管只穿了亚麻色的衣裳，但他看起来仍然风神俊逸，带着冷淡的意味。

    落尘看向缓缓而来的龙擎苍，眼里噙着一抹笑意，道：“擎苍……有句话我不只当说不当说。”

    龙擎苍长臂一伸，纳她入怀。他冷硬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在她头顶轻轻呼吸着。让她也跟着乱了心绪。

    “有话但说无妨。”龙擎苍低沉的嗓音说着。

    落尘听着如沐春风，微微怔了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心中质疑。

    “你待月华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但他到底是个孩子，凡事适可而止就可以了，若是太过严厉，我担心反而会适得其反。”

    龙擎苍将她的身子掰过来与她对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里早已卸下了白天的冷戾，温柔的眼里是满腔浓郁得化不开的情深，还轻轻将她额前夜风吹得微乱的刘海别在了耳后。

    一气呵成的做完这些动作后，又揪住她的脸，问：“怎么？心疼了？”

    落尘抬手。握住了挺在她黑发下的手，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又不是我一人的孩子。要心疼自然不是我一个人心疼。”

    这话听得龙擎苍心中大喜，他顺势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温热的唇柔柔的在掌心磨蹭着。

    嘴里还在打趣的说：“是！夫人教训得是，为夫知错了。我改行吗？”

    落尘被他那样温柔缠绵中带着点娇羞的样子，弄得有些动情。心里如潮水一般的起了波澜。

    又见龙擎苍今日难得心情尚佳，觉得时机很好。或许她可以乘此机会……

    这样想着，落尘咳嗽了两声，正了正身子，用充满了商量的语气道：“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将皇上困在此处也是半月有余，想必已经积压了很多朝政等着他处理，你看何时能放了皇上？”

    听着她的话，落尘感到他身子一僵，原本脸上的笑意顿消。

    他冷冷的看向她，凉薄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 “你倒是对他念念不忘。”

    见他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落尘闷哼了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不愿提也罢，我不提便是。”

    龙擎苍听她那近乎不忿的声音，心中越发生冷。

    他们分别六年，如今好不容易和好，他待她处处体贴入微，巴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放在她眼前，就怕她心生不满，却不想她竟这般举重若轻，毫不在意他们的感情。

    他死死的揪住她的脸，想要将她的灵魂破开，看看到底装的是什么？最后在怨怼的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神越冷。

    落尘在接收到他冰冷的视线之时，眉心微拧，心下更是一颤，整个人却还强撑着，露出淡淡的笑，不让他看出她的怯懦。

    “为何要辜负了今晚的夜色？我们刚刚不是很好吗？为何还要提他？你就这般放心不下他，连和我在一起时，也时刻在想他？”龙擎苍满眼失望的道。

    面对龙擎苍的指责，落尘觉得很无辜，却又找不到话反驳，也就呐呐的不肯说话。

    过了半响，她才缓缓看向他，道：“难道只是我辜负了这夜色吗？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若你心中没有质疑，肯相信我，断然不会在因为我提到皇上，便这般生气。”

    龙擎苍冷哼一声，沉默着。

    落尘见他不冷不热的样子，愤然道：“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走吧！我要歇下了。”

    她淡淡的下了逐客令，让一向杀伐果断的龙擎苍毫无滞留的余地，他沉着脸，夺门而出。

    落尘已经记不得这是他们多少次因为凌云翼，而弄得不欢而散。每一次，只要她旁敲侧击的提出要他放了凌云翼，都会遭到他的冷遇，无一例外。

    从前龙擎苍心中只装着天下百姓，不曾有权势地位。他们共同的愿望便是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居起来，偶尔觉得太平淡了，也可策马江湖。

    只是如今他这般贪图虎符，与凌尉迟和莫流云结成盟友，还不肯放了凌云翼，妄想建立自己的王朝。

    有时候落尘在想，是什么让他变得那么多？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不能坐拥天下，但他拥有的势力，也足以震慑天下。

    紫苏在院外纳凉，忽然看到龙擎苍急匆匆的从落尘房里出来，脸上还带着些寒意。

    不知他们刚刚发生了何事，有些放心不下，便来到落尘的房门外，敲了敲门。

    落尘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龙擎苍又折了回来，心中一喜，对刚刚的事儿已经原谅他一大半了，但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

    “不是走了吗？为何还要回来……我本就是那不解风情之人，做不来你的解语花。你倒是可以去找你的冯云曦，反正她很乐意做你的解语花。”

    落尘只要一想到冯云曦的那层身份，就越说越气，不由得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连门外是何人都不清楚，就吼了出来。

    若是龙擎苍此刻折回来了，定然能听出她话的弦外之音是在吃醋，可偏生来人不是他，白白错过了落尘这次表白的机会。

    紫苏在门外，听她所言，便知这两人却是吵架了。出声道：“公主，是我……紫苏。”

    落尘听到是紫苏的声音，略有些失望，起身开了门。

    紫苏进来，见落尘脸色苍白，额间冒着薄汗，微微蹙了蹙眉。

    “公主与堡主之事，紫苏作为局外人本不该多言，但就算如此，紫苏也看得出堡主待公主依旧，只是公主就不该惹恼堡主的。”她踟蹰着道。

    紫苏苦口婆心的劝着落尘，她是一路看着落尘走过来的，谁对她真心相待，谁对她又别有用心都一清二楚。

    落尘自然也并非草木，知道龙擎苍待她的好，只是世间之事总有太多无可奈何。骑马飞扬的感觉，自在随性的生活都是她所追求的，可是哪一样又是她能奇迹得到的呢？

    “可是紫苏，我虽与擎苍和好了，但皇上却至今深陷地牢。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天下定然大乱。朝廷里效忠皇上的那股势力如何肯眼睁睁的时局演变而不作为。战争肯定是必然的。若是兵戎相见，苦的除了百姓又能有谁？况且皇上并非昏庸之辈，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此次涉险更是为了月华，为了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落尘自当救他脱困。”

    紫苏听她所言，知她考量颇多，隐约对她话里的意思不赞同，却又找不到话反驳。

    她不是落尘，要顾及那么多。若是换做她，天下苍生的幸福与她何干，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在爱人和天下人之间，也不一定就会选了天下人。

    想着，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深深的为落尘感到惋惜。

    “紫苏不懂这些大道理，却知道堡主待公主真心，公主心里也有堡主。若是公主要与他作对，便是辜负他待你的心意。如此以来，便是苦了您自己的心啊！”

    “遵从自己的心，随心所欲做事儿，是我毕生所求，只是人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说着，落尘自嘲一笑，放不开的人是她自己，，可是她自己的命运，从来不由她掌握。所以她给自己画地为牢，以为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心从一开始便束缚起来，如今竟然再也挣脱不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