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于公于私

后来我细细回想，自己被社会打磨的没了棱角，圆滑的像是一枚鹅卵石，却做过两次没有经过大脑，身体便已经行动起来的事情。 [脱掉高跟鞋。狠狠地扔在了陈许的身上，又拎着一只鞋走出他的公司。这是我用尽全身勇气做过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情，于是只能回忆，不能重现。另一次就是现在，趁着顾维开口的瞬间，将高价月饼塞到了他的口中。

    阴历八月十五。

    下一句就是老套的----天公不作美。

    高空中的那轮明月今天是见不到真容，时而被乌云遮盖，若隐若现。见不到皎洁的月亮，也没有回家吃团圆饭，唯一留下的回忆就是两个对月饼没多大兴趣的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顾维一向不起波澜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点人情味。他先是怒视，单薄的一层情绪浮现在眼底。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冲动是大忌，在我还做演员的时候，coa就多次与我讲过，应酬的时候，无论对方做了什么。都先忍着。我渐渐地学会了隐忍，对方需要我敬几倍酒，我都是巧笑嫣然地顺从。

    大脑空白，与我所做的行为无关。而是我发现许久没有冲动过的自己，就像是我认识的顾维，表面上维持着微笑，实际上内里极度的冷漠，对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已经了无趣味，麻木。机械，按部就班。

    懂得克制自己情绪的人，擅长隐忍。只是他并不打算隐藏他因为我这个举动而腾升的负面情绪，暴风雨前的黎明大抵就是这个意思，月饼早就被他拿在了手中，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眼神渐渐深沉。休见阵号。

    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在夜里做些属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但是横在其中的一道沟壑，没人会先去跨过。我站在这道沟壑边想试探性地跳过去。却发现沟壑是道万丈深渊。

    面面相对，但并非是冷眼对冷眼。准确讲，他是冷眼看我，我只是平静地回视。

    在顾母说完“女儿体贴”那句话之后，屋里的气氛就变得沉闷，而现在的气氛则是沉闷里加上了几分僵硬。我站累了，他依旧还是定定地盯着我。男人对于女人，他的笑容会温柔。但不一定会亲密，说的就是我们之间尴尬的关系。“中秋快乐。”我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上了他的房间，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心想，这下可好，见完家长就结局的节奏，果然是小成本的制作，所以连编剧都懒得思考之后的剧情。我打算去客房睡上一天，次日叫个出粗车回自己公寓。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还是会做与刚才一样的行为。

    中秋节的氛围比清明节时还要严肃，我认识的人中，大概也只有他能做到。

    我将衣物一股脑地装在了行李箱里，其中还要那件因为我上火而染上了鼻血的睡衣。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中秋节只剩下我们两个没有法律关系的人最后一起度过，我大概也不会冲动地做出刚才的事情。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做过的事情不会因为懊悔便会发生奇迹。

    按照正常的发展，我之后的生活里大概就没有顾维这号人。

    “你准备去哪儿？”

    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我憋着一口气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动作，如果知道他会上来，我一定不会选择蹲在地上收拾行李，这一弯腰，一低头，硬生生地气势已经输给了对方。

    见我许久没有反应，他又问了一次，我坚持不下去地：“借客房休息一晚。”

    我自以为相处的时间，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之后有人听我讲完这段往事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丢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得了吧，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会好脾气的将一个问题重复两次的？啧啧，多亏你不是公司的员工，不然当他问第二次的时候，已经代表你失业了。”

    顾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报了一个数字给我。

    就是我早先住进来时，他说的住客房需要付的费用。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会计较这方面的事情，我很想豪迈地将自己的银行卡拍在他的面前，但是银行卡里的数字并不支持我这么做。

    我手上的速度已经缓了下来。

    志气和骨气能当钞票用吗，尚未入世的学生都知道，我还需要去费劲心思思考，再得出一个或许可以轰动世人的结论？

    因为很小的一件事情而怄气，就像是证明我们的不成熟。

    我们不成熟吗。我们都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成熟到可以应付所有生活中的困难，却在最简单的事情上出了差错。

    他说我生气了，我没有否认，但是也未承认。

    离生气还差了一个阶梯，但是也不是丝毫的不介意。我想这就是纠缠了，男女之间的感情说简单也简单，双向箭头，说难也确实难，在确定双向箭头之情的错综复杂如同一个迷宫。

    顾维说，程暮，你不能将你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也许你觉得只有看了月亮，吃了月饼，才算是过了中秋。

    然后呢？我展颜，准备听他接下来的人生哲理。

    许久，我听见他说：“我以为将你变成家人比其他的事情有意义。”

    我有一瞬间的恻隐。

    成为家人比结婚和永远在一起还要容易戳中女人的死穴。我良久没有说话，等我再抬起头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房间。

    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一个人的存在，现在伸手一摸，则是空荡荡的。我翻个身，天花板也是一样的空荡荡，大片的单调色彩占据了整个视线。我以为关掉床头的灯，会令我平静一些，而在黑暗里，思维就像脱了缰的马匹，不再受主观意识的控制。

    如果是爱情，爱情还会有苦涩的吗。

    以前经历过的爱情，不都是浪漫又甜美的吗。

    我睡不着，闷闷地起身，楼下书房的灯还在亮着。光线透过门缝洒在地板上，昏暗的一楼只能看见那一处的光亮。

    “你没睡？”他的语气有些意外。

    我却出奇地镇定：“嗯。”

    我是第一次进顾维的书房，右手边除了咖啡之外，还要几瓶功能饮料。我下意识地就想说这些少喝，只是刚开了个口，便抿上了嘴。

    中秋，中秋，词如其意。

    我套了件外套在睡衣外面，依旧有些凉意。

    除了最初的两句对话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交流。

    屋里有两处光源，一处是桌子上的台灯，另一处则是泛着冰冷荧光的电脑屏幕。自我来之后，他也没有遮掩屏幕上的文件，我便扫了几眼，大多与娱乐圈相关，甚至有我熟悉的人名出现在里面。

    我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站姿有多久，只是回去休息，大概又是睡不着。哪怕我看到他机械又枯燥地阅读完一份又打开了另一份文档时，我也没有打瞌睡的意思。

    没有打瞌睡，但是打了个喷嚏。

    安静的氛围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

    他这回才侧过脸，目光自下而上，从头至脚，停留在我的腿上。半响后他收回目光，说：“中秋你还穿夏季的睡衣。”

    我来的时候还是夏季，便都是带的夏季的必需品。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几场气势单薄的秋雨过后，气温便一日比一日低。

    “都在家里。”我说，“一直没回去拿。”

    大概也不用拿了，我心里想。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在这里打算呆到几点。”

    我语塞，编了一个时间。

    他说：“只要你不耽误明天去报道的时间。”

    “报道？”我皱着眉不解。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只是因为电脑屏幕荧光的原因，似的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像夏季鬼谈里的主人公。

    “之前你提过的，明天就去报道吧。”

    我这才想起之前与他提起面试的事情，只不过此时心里并未有多少欣喜，反而是站久了，小腿酸痛。以前踩着高跟鞋站上几个小时都可以面不改色，现在穿着拖鞋，时间久了一点便觉得累。我弯下腰揉着小腿，没一会儿头顶便传来“再站下去，你明天不用……”他纠正了下日期，“今天早上那就不用去报道了。”

    “我这样看没事？”我搬了椅子坐在旁边，问道。

    “于公，有事。”他不假思索地说。

    “于私呢。”

    “于私，看私人到什么地步。”他平静地说：“而且，你看了也记不住。”

    不是没有防备，而是觉得没必要防备。这样的答案不知道是令人高兴，还是令人丧气。

    从刚才开始，我就开始犯困。就在一小时之前，我还丝毫没有睡意，而现在只是因为坐在椅子上，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人，我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再然后就是我醒来时，已经是清晨。

    我还是在书房，毋容置疑，顾维在没有结束他的工作之前，是不会离开这里，更不要说他会抱着我回卧室。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我会觉得自己是在某部电影的拍摄现场。

    “醒了？”顾维手里端了一杯咖啡递给我，我伸出手，一直披在我身上的外套便滑落下来，定眼一看，男士的衣物。ヂ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