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谢天谢地

顾维以为我生气了。

    而事实上，我顶多有些嫌弃他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却又在最后丢给我一句，为了安全着想，你还是不要下厨了。这简直就像是你与自己的恋人。磨蹭了大半年，又互相折磨了大半年，要互相见家长了，他说抱歉，我们不适合所以还是分手吧。

    爱的死去活来的恋人不是没有。

    但是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时间被无端浪费掉。除非人类真的在未来研发出一种可以制造时间的机器。冬页系弟。

    “我说的是实话。”

    我听见身后传来那一成不变的声音。还真是一成不变，无论是命令式的言语还是教训式的言语，又或者彼此互相亲昵时的言语，都是那一个调子。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了。只不过电器如果危险，那么谁还敢天天去将电器从商场搬回家里。我费尽地点了点头，“是，是，以后我坚决不踏入厨房一步，只要你在。无论你是睡觉还是在工作或者是洗澡，哪怕你心情不好，我也会麻烦你帮我做一口饭。”

    “那你现在去……”

    话没说完，我就接了过来：“睡觉，早上醒得太早了。”说完，我配合地打了几个哈欠，没回头地朝着我现在闭上眼睛也能摸到的卧室走去。

    不是我喜爱昂贵的东西。只是有句话我是懂得。一分价钱一分货，尤其是当你习惯了舒适柔软的床之后，一气之下住进异国的酒店，又辗转租了个公寓，睡了一段时间并不怎么样的单人床之后，你自然而然地无比怀念曾经享受过的。

    所以，由奢入简，难。

    主卧的格局还是这么一个单调的模样，我钻进被窝里。刚躺下身没多久，抱着被子的一角，就像怀里抱了个人一样。

    也不知道我是因为贪恋他能给予我一个我想要的生活，还是贪恋他能给予我所想要的物质条件，还是贪恋的本身就是这个人。

    也许比例是一比一比一，或者最后一点的成分多一些，一比一比二？不然我怎么会在看见他与别的女人一起的时候，心里的感受就像曾经对围绕在陈许身边的那些同校女生的嫉妒一般。

    身下的触感太柔软，柔软到我已经吝啬于浪费时间去思考这些，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似乎有个人，从我手里将被角抽走了。然后又占据了被子所形成的一小部分空间。我下意识地拽着被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直到确信整个被子都是我的之后，才终于放心地翻了个身。

    别和睡觉中的人讲道理。这就像是别和恋爱中的女人讲道理一样。

    我那时只知道，这个被子是我的，这个床是我的，根本忘记了其实这个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闭上眼睛沉浸在睡梦中的我自然不知道已经躺在床上的男人，盯着全部被我强占的被子时的眼神。如果我有幸看到了，那么我绝对会更加确信。我们简直是一类人。

    我醒来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还有些模糊的，属于男人的五官。

    再清醒些之后，哦，是顾维。

    等彻底清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才注意到可怜的顾先生盖着一个白色的被子，那是客房被子的颜色。再低头看看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颜色，藏青蓝。

    我耐心地等到顾维也醒了之后，才问他怎么盖着客房的被子。

    我当然不知道睡梦中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简直有点像旧时代的地主强占人民土地。

    “……”

    他沉默，我也沉默。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他也没隐瞒，绘声绘色地将我之前的种种行为叙述完毕之后，起身，“就是这样。”

    留下一个还裹着被子靠在床上，陷入反思的我。

    肚子不合时宜地想了起来。

    我习惯性地去枕头底下翻手机，顾维已经告诉了我时间，“晚上十点了。”

    “……真的假的。”我睡了这么久？

    他指着床头柜上的钟表，还真是十点了，时针指向了数字十。

    也就是说我今天只吃了早饭，与下午煮的那个鸡蛋，难怪肚子会饿。

    “饿了？”

    “饿了。”

    “我也是。”

    我好心提醒：“冰箱里只有鸡蛋了。”

    顾维淡定地嗯了一声。

    他还能将鸡蛋变出什么花样不成吗。我看着被他带上的房门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一次被打开，“下来吃饭。”

    还真的变出了花样。米酒里打了荷包蛋，我还没走到餐厅就闻到了米酒的香味，等坐在餐桌边，看到白色的汤里隐约可以看见蛋黄的荷包蛋之后，没出息地咽了口水。

    这细微的动作终究还是逃不过旁边人的眼睛。摇了摇头，也许在想这人真是没出息了。

    确实是挺没出息的，我小声冲顾维道，“不是不允许我喝酒吗。”

    顾维点了点头，“米酒没事。”

    说到底不都还是酒吗。无非是酒精含量低了些。我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也许是许久没有喝过米酒的原因，我很快就喝完了。女人本来就偏爱甜食，我舔了舔嘴唇问：“还有吗。”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喝完了，对面的人扬眉，“有。”

    我刚想拿他今天同我说的话去堵他，就听到他说：“喝慢点，肠胃不好就别吃的那么快。”

    因为这句话，我放弃了用他下午同我说的去搪塞他。

    米酒里夹杂着的甜甜的香味简直令人欲罢不能，美食对于我这种自制力不强的人来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我第四次起身去厨房的时候，一直慢条斯理享受着米酒的人终于坐不住了，“程暮。”他叫住我，“米酒是酒。”

    我当然知道米酒是酒了，“你刚才说的没事。”我转过身弯着眼睛说道。

    他仔细想了想，想不到什么可以驳回自己最早那句话的说辞，就任由我去盛了第五碗。

    “以前你也这样，晚上十点多吃夜宵？”

    我含糊不清地说：“你指的什么时候？”

    “你还做演员的时候。”

    “哦……那个时候啊。怎么说，有一个人管着，约束着，当然比无人管着，约束着强。以前我是在高压政策下生活的人，现在吧，有点像无政府主义。”我左手托着腮，慢条斯理地将米酒送进嘴里。

    理智告诉我，早就吃饱了。但是**一旦苏醒就停不下来，到最后我甚至有些机械式地将这些甜美的液体送进嘴里。

    顾维在听到我的回答后，没有细想，便出声问我：“我不算约束你的人吗？”

    米酒吃多了，真的会醉。

    只是以前我很少喝醉，怎么喝点米酒都会觉得晕乎。

    我开始有些晕晕乎乎的，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又舀了一勺之后，轻轻晃了晃勺子，眼前的人影虽然还是一个，但是开始有些模糊，“经纪公司约束我，经纪人约束我，但是他们可以帮助我制造财富啊……你又不帮我制造财富……”我越说声音越小，他顶多是这个不允许我做，那个也不允许我做。

    但是又对我很自由。

    哪怕我现在重拾旧业，他也不一定会反对，他给与了我极大的自由，我应该觉得这样很好才对。

    应该是很好才对。

    这一次我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近，似乎就在旁边，也有可能是在我身后，“不是有共同财富了吗。”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共同财富，家是他婚前买的，车也是他的婚前财产，他收入有多少，我根本就不知道，倒是我的存款，我的公寓，我的车，他摸得一清二楚。

    都说学法的人精明的让人讨厌。

    商人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是吗。”他摸了摸我的腹部，“共同的财富。”

    这也许是他能想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温柔话了。可是我脑子里有些迷糊，所以破坏气氛地：“孩子是孩子，财富是财富，不能相提并论的。”

    “……”

    我被他扶着回到卧室的时候，脑子里还是蒙蒙的，“我的碗里你放安眠药了？”这是猜测之一。

    “……你喝太多了。”

    “我以前不喝醉的。”

    “你以前还不吃这么多的。”

    “……”轮到我沉默了。

    以前我从来没有发现他很有打嘴仗的天赋，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那个路律师的朋友呆久了，就学会了律师那一套，说起话来带刺。

    比律师更厉害一些。不带刺就能将你说的无话可说，所以我将错误全部推在了他的身上，“让你做米酒，喝醉了不是我的错。”

    他顿了顿，说：“我的错。”

    我打了个嗝，然后靠在床上睡了过去。

    “换睡衣。”他提醒我说。我却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烦，闭着眼睛咕哝道：“明天再说，太瞌睡了……”

    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之后，感觉到有人帮我解开了衣扣，屋里的空调吹出的暖风洒在皮肤上有点痒。只不过这些之于一个喝醉的人来说，都不如陷入梦想重要。

    “抬手。”

    我就抬了。

    “伸手。”

    我就伸了。

    只要能早点睡觉，我什么都愿意做。

    在一堆冗长的明令结束之后，我终于听到了解放我的那句话。

    “睡吧。”

    谢天谢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