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白水会醉

蔡明明发短信给我的时候，我瞄了一眼。

    速度真快。这才几天？

    我有点咂舌，她却神神秘秘地，说年会那天来了就知道了。

    女人都热衷于秘密，我也不例外。可是被顾先生带去年会的那一天，尽管我很想脱身去找找蔡明明这个从分公司跑来的女人躲在哪个角落里，却被某位人一直留在了身边。

    多年……不，也只有几年，没有参与过这种场合的我，嘴角都已经笑僵，就像一种定性，要求你在什么时候，嘴角翘起多少度，你就条件反射的在某个时候见到什么人，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期间我与顾维说，我需要去补个妆，他说你现在去补妆。我就又要被人灌酒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与一个人攀谈，对方比他稍稍大了那么几岁，看说话的气氛，是挺熟络，只不过对方起初问了一句，“新朋友？”他目光是在我身上。问完话后，才重新移到顾维身上。

    顾维颔首：“不是。”

    语气平常地补充：“是太太。”

    对方诧异，挑挑眉，但又未说什么。冬豆东血。

    哦，是太太。总觉得被喊老了好几岁，心里却挺美的。

    女人啊，有的时候就是太容易满足。

    我去补妆的时候，他也一起跟了去，我指了指头顶上的标识：“女卫生间。”

    他点点头，没有进来。可是我出去时，他还是站在门口，我耸肩说你这样小心你们公司的女员工私下流传一句。高层领导有事没事喜欢在女卫生间门口出没。

    他正替我整理着碎头发。因为他说了一句你喜欢，所以我又将养长了的头发盘了起来，当然，背后也不会贴上什么字体以做警示。那样才是出糗出大了。他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轻，还有点用力，像是爸爸为女儿第一次梳头发，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只能大力将掉下来的头发拢在一起。

    “……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忍不住说。

    他松开手，任由我自己收拾。

    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墨迹了一会儿时间。也不可能发现某个女人卖的关子究竟是什么。

    可是生活就是如此地喜欢开玩笑。

    我先是听到我刚刚出来的女卫生间里似乎有人说话。

    卫生间里有人说话倒是不稀奇，女人与女人总是随时随地，争先抢后地想要表达她们的友情，而闲言碎语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与这个女声对话的，很显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脸有点黑。

    手上收拾头发的速度也加快了。

    但是再快也赶不上一男一女离开那里的速度，然后就是：“哦，啊，程暮？”

    这声音我真是再熟悉不过，不就是我刚才还在想会在什么地方呆着的女人的吗。而他身边那个男人，刚巧不巧就是我曾经给顾维形容过的，有一副好声线的男人。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

    男人扶着女人，女人靠着男人。

    然后从……卫生间里出来。

    如果我的想象力再丰富一些，早就会勾勒出无数辗转反侧的画面来。我是不是该偷偷深处一个拇指夸耀一下这位几天功夫就践行了自己诺言的女人？

    顾维脸上倒是没有太多与我类似的吃惊，他淡然地说了句：“老吴。”

    人生是一场很烂的电视剧。

    但是它总是能在你觉得最无聊的时候，折腾出一台精彩的段子给你看。

    被称作“老吴”的人，年纪不见得有太大，三十肯定有，三十五六，或者三十七八？我就不好猜了，毕竟不能直勾勾地盯着人看，这里光线又不太明朗，看不清什么东西。

    但是顾维很少会这样随便称呼一个人。他要么是某某先生，要么是某某女士，不然就是全名称呼。也不一定是为了礼貌，就是一种习惯。

    对方同他一样，淡淡地说了一句，“聊聊？”

    “聊聊。”

    我不知道他们去聊了什么，我只知道结果，是留下两个可怜人站在女卫生间门口大眼瞪小眼。

    这算什么事情。

    丢下妻子与女伴，跑到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去聊一聊？

    我想不出来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我撇撇嘴，坐在我旁边的女人就歪着身子，玩弄着手机，她打了个酒嗝，咯咯地娇笑问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她又是打了个酒嗝。

    我实在是忍不住，起身给她倒了杯清水，幸好休息室里什么都有，我递到她手里，她一只手握着，没反应过来，睁着眼睛，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我说……老吴呀。”

    我这回终于确定了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的女人，是喝醉了。

    “就见过一面的人，谁知道好坏。”

    “两面呀。”她喝了口白水，搁在桌子上，有理有据地胡扯：“之前酒店一次，现在你不是又见了一次。”

    我头疼，心里开始埋怨起顾维先生早不叙旧，晚不叙旧，偏偏这个时候，带着人去叙旧了。

    我掰开她的手指。我看人一向不准，或者说，我看人的第一眼绝对准不了。我耐着性子告诉蔡明明，也许有一见钟情，但是概率太低，好比我们天天化好妆，坐在酒馆里等艳遇，一年下来，钱没了，人老了，艳遇呢？自然是遇不到的。

    她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顾维那点事情呀，你们刚见面的时候，不就……闹出了那么大的一场绯闻吗？”她笑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圆圈，“做过演员的事情，你还瞒着，以为自己用的是艺名呀，所有人都不知道似得……”

    我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给顾维发了一条短信：你那个朋友的女伴喝醉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回复来了：你稍稍照顾下，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谈。

    蔡明明喋喋不休说了不知道多久，我歪在沙发上都快睡着了，加上屋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没多会儿，我开始打起哈欠，她却扯住我的手，特别迷信地问我：“程暮，你说如果前男友和现男友的名字都是同一个，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我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有点难，首先，我只谈过一次恋爱，而现在结婚的这位，我是彻彻底底地在结婚后才发现他的优点……虽然不多。其次，等我找到同名同姓的人时，大概已经成老太太了。最后，你才和人家认识多久，就决定关系了？”

    蔡明明捂着嘴，闷声地发出一声干呕，然后重新躺会到沙发上，踢掉脚上的鞋子，一只脚踩着另一只，“没啊，我只是在思考转正的问题。”

    转正？

    “相亲的不一定是对自己眼缘的，坐在酒馆里呆一年，钱也花了，年纪也大了，也不一定等得到一场艳遇，背着房贷，有点累，又有点想投机取巧地找个人把婚一结，一了百了，也挺不错。可是你瞧，我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你说我没出息，我认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小白脸啊……”她说着说着，也许是觉得嗓子有点干，起身端起热白开，猛地喝了几口，烫的她张大嘴瞪大眼睛看着我，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她半响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有凉水吗。”

    我点点头，又去摸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凉水给她。

    “没饭吃的时候，天天想着爱情算什么啊，不过就是特定的化学物质促使人传宗接代的……”她捧着纸杯，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一时间又兴奋地不想休息了，还是因为与刚才那个叫做“老吴”的男人有关，她眨巴眨眼睛看着我，“可是有饭吃了呢，又想着，唉，怎么当时就不选个对自己眼缘的。”

    我推推她挤过来的身子，“你想得太美了。”

    她说：“不是我想得美啊，我就是有点不服气，你说女人，奋斗到我们这个年龄，能奋斗出套房子，奋斗套车出来就算不错的了，然后呢？就有人说，你们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不结婚啊？呸，老娘在为gdp做贡献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泡妞呢。”

    我拍拍愤慨的蔡明明，她可真是个还没被社会彻底侵蚀的小姑娘，我说：“那你可以继续选择你的事业，也有女物理学家三十多才结婚。”

    “那是女物理学家----！”她声音有些尖锐，“现在你去问问，有哪个年轻姑娘敢在与男方相亲的时候介绍自己‘我毕业于x大天体物理系’，保证对方没听完第二句话，就带着包屁滚尿流地跑了。”

    “你又不是物理系毕业的。”我凉凉地朝她抬了抬眼皮，“我只是举个例子，你想结婚了的时候，什么时候都不太晚，不想结婚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又很早。”

    蔡明明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探手考究地摸索着她那和蛇精一样的下巴，“那你现在竟然结婚了。”她上下打量着我，曼曼地出了声，“而且似乎结婚之后还不是那么坏？”

    “我很俗的。”我弯着眼睛说，“所以遇到有个能忍受我身上‘俗气’的人，我自然而然地就结婚了。”

    她斜眼看着我：“你是挺俗的。”

    我没吭声。

    “不过我也挺俗的，不然怎么就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

    真是一拍即合。

    我咧开嘴笑着说：“也是。”

    “不过我还是觉得老吴比较好看。”

    又绕回到之前的话题了，我禁不住长叹，“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从来就没错过。”

    两情相悦是最难的事情。

    一生里遇到的人，有那么多，同性与异性加起来少少算上也有几千万人，但是就算是花花公子，放荡艳女，与一个人看对眼了的几率，也要用小数点后八位的数字来表示。

    有的时候别说是两情相悦，首先，遇到一个自己看着不反感的人，已经很是幸运。

    至于我爱你，你不爱我，首先你也要先遇到一个人让自己爱才行啊。

    蔡明明与我唠叨了很久关于老吴的事情，我都忘了她说了有多久，只记得自己有点昏昏欲睡，说了一句“你好烦”，她愣了下，咯咯地笑着说“你也一样。”

    我睁不动眼皮，任由她说。

    然后就睡着了。

    休息室的沙发不怎么柔软，我脖子有点酸，但是又不想睁眼，然后就换了个姿势准备接着休息，抬腿不知道碰到了蔡明明还是谁，听到了一阵闷哼。

    “抱歉啊。”我翻过身朝着里侧，身上的晚装大概已经被蹂躏得不成形了----但是谁在乎，世间最大的几件事情之一，有一项就是睡觉。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微微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瞌睡了，我动动眼皮，准备起身，身上披着的西装就势划掉到了地上。

    我揉揉眼睛，在自己身边翻找手机，却发现好像是我一个人睡在了这张沙发上，而蔡明明人早就不见了。

    “蔡明明？”

    “被老吴接走了。”

    “哦。”我半睡半醒地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我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西装丢在沙发上，突然想起来，刚才与我说话的人是可不是蔡明明。

    “你来了也不喊醒我。”

    他摊开手表情凉淡地表示：他与老吴回来的时候，我与蔡明明两个人就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姿势极为不雅，该露的与不该露的地方差不多都露完了，此处他省略了不少形容词，只用一个词带过，“活色生香”。

    我说：“真是为难你们了。”

    他不解，我慢条斯理地解释：“按照一般电视剧的走向，就算两个男人之间关系不错，看到彼此的女人露出的皮肤，也不会真的就和看到大白菜一样，无所谓吧。”

    他无声地看了我一会儿，说：“那倒也不是，当然，程暮，停止你现在脑子里所想的一切，大打出手的情结只出现在三流电视剧里。”

    “哦。”我意味深长道，“那他们走了之后，你干嘛不喊醒我。”

    顾维蹙眉，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欢喜，“你喝酒了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

    他有点疑惑，但是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我的话，“就喝了白水？”

    我想了想，回忆说：“喝了两杯果汁。”

    “哦。那看来你不是喝醉了，而是单纯的睡相不好。”

    “……”

    跳过此问题。

    我当然不知道当时我的睡相有多么的不佳，也许顾先生只是有点夸张地形容罢了。

    但是睡梦里我似乎踢到了一个人，假如蔡明明早早就被人接走了的话，看来我踢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先生了。

    “怎么不回家。”

    “喝酒了。”

    “司机呢。”

    他不动声色，“假期休息。”

    问题又回到最初的那一个，“喝了多少。”

    他朝我比划了一个酒杯的轮廓，伸出食指。

    “一杯？”

    他点点头。

    我下地，踩在十来厘米的高跟鞋上，“那顾先生，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正在喝温茶，听我这样一说，手一抖，差点将杯子摔在地上，“你开车？”

    我又不是没有驾照，q市呆了这么多年，主要交通干道都记不清，才是出了问题。

    没等我回答说“当然”，他便否决了这个提议，“开车途中睡着比醉驾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