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b市朋友

我一共烧了三天。

    第二天的下午，体温本来已经降下来，恢复到了三十六度多。我就偷偷下床去洗了把脸，又将被顾维藏起来的笔记本电脑翻出来，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看电视剧。可是没看多久。我便发现，无线网络链接出现了问题。

    断开连接，尝试重新链接，好，这次干脆连密码都不对了。

    我气恼地合上电脑搁在床头，仰面又躺下来。

    做了两天的病人，我都快在床上呆烦了。尤其是在我有转好的趋势之后，顾维就不再那么任由我索取。我和他温声说，“我想吃蜜汁糯米藕。”他摸了摸我额头的温度，又用嘴唇亲了亲，我莫名地就想往被窝里缩，他也不急着嘲弄我，伸手又摸了摸他自己的前额。同样温声说：“程暮，病快好了，所以做什么就吃什么。”

    瞧，多实在的商人啊。

    一点赔钱的生意都不愿意做。

    我忿忿不平地轻哼一声，背过身玩着手机里的游戏。可是有一关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像是故意与我作对似得，坐在床边的男人看到后。默不作声地拿走我手里的手机，三两下，通关，还给我的时候，他心情不错地勾唇一笑，“生病就该有个生病的样子。”

    我趁着精神好，朝他挥挥拳头示意我已经恢复了，不是病秧子。

    可是谁知道，原来降温也会有作假的时候。我玩了一下午的手机游戏，到了晚上七点多时，觉得手有点冷，于是我蒙上被子钻进被窝里。发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不会又发烧了吧，我摸了摸额头，似乎不是很烫。

    但是这一回。我一向不准的预感终于正确了一次。

    顾维站在床边，凉凉地告诉我：“三十八度。”

    我用被子蒙上自己的嘴，咕哝了一句，“哦。”

    他又去拿了毛毯盖在了被子上面。我觉得自己已经要被好多被子压死了，而且屋里的空调温度并不低。

    他朝我伸出左手，我不解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刚准备握住他手时，他沉着嗓子说：“手机给我。”

    即使我不给他，他也知道我有将手机搁在左手边枕头下面的习惯。

    “你自己拿呗。”我重新缩回手搁回到被窝里来。

    顾维微微探身，拿走手机，关机，搁在床头柜上。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像是感冒了一般。我迷迷糊糊地在想，他怎么就感冒了呢。

    “下午刚刚退烧就玩。”他指责我的时候声音严肃，一只手将我脖颈周围的被子整理好，眼睛一直盯着我又泛起红的脸，轻不可闻地道了一句：“忘了还有手机了。”冬上帅号。

    我没明白。

    直到病好后，与顾父顾母吃饭，顾父提了一句，“前几天家里的无线网络密码是不是被你改了？”

    顾维淡定地嗯了一声，“重新设定了一次，用的妈的生日。”

    他讲完，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才明白，他改密码的那一次，是为了防止我在生病时不专心休息。

    从效果上来讲，并没有得到他预期的效果。

    因为我还是又发烧了。

    我吃了退烧药，没多久就开始出汗，觉得全身舒服了不少。

    我是舒服了，可就苦了另一个人。

    次日我问，“你怎么感冒了啊？”

    他冷淡地盯着手上的书，白色的皮肤上，唯独鼻子处有点红，“照顾某人的后遗症。”

    顾母奇怪，饭桌上，她看到顾维夹起了他平日里不喜欢的一道菜，于是出声提醒：“小维，那个是鱼腥草汁拌的凉菜。”

    顾母的提醒晚了几秒。

    顾维已经将凉菜搁在了嘴里。

    平日里他闻到这个味道，便不会动一筷子，这回也就是因为感冒了，才会错失地尝了一口。我看见他平静的脸上还是平静的，只有眉毛微微蹙起。

    他搁下筷子，“我去倒杯水。”

    我从来没吃过加了鱼腥草汁的凉菜，听说是顾父爱这口，他的儿子顾维对此倒是敬而远之。他端着一杯白水回来，喝了两口，什么也没说，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夹了一筷子，就一点点，闭着眼睛搁进嘴里。

    “……”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狰狞。 [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而对面的顾父看今天有两个人都尝了他最爱吃的一道菜，心情不错，甚至眼睛笑弯了问我：“怎么样啊？”

    还怎么样呢……我国饮食真是博大精深，我艰难地咽下去，表情绝对不是那么喜悦地违心说：“还不错，爸。”

    对于我的奉承，顾维的评价是：“脸皱的和苦瓜一样，还说‘不错’，多亏你没再当演员。”

    我正在漱口，只能口齿不清地回答：“是，是----”

    他闻言，搁下手中的事情，走到我旁边，伸手又摸了摸我的额头。

    “已经退烧了。”我将口里的漱口水吐到池子里，拿湿巾擦了擦嘴角，仰头看他还是高深莫测地盯着我，“怎么了？”

    “答应的有点直爽。”

    “……这有什么。”

    “没什么。”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双腿交叠，拿起放在一旁的电脑说：“晚上我会出去一趟。”

    我说：“哦。”

    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春节假期也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

    “不是。”他说到这里，头疼一样地用手指按住眉心，仰面靠在沙发上说：“b市的朋友，想聚一聚。”

    我爽朗地笑了笑，他没有必要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告诉我，在我们是夫妻之前，首先我们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属于对方的一个人。

    “少喝酒。”但是朋友之间不可能不喝酒。

    他微微扬扬下巴，“不是不让喝酒？”

    我思忖道：“那不就丢了面子嘛。”

    “你想得挺周到。”

    他还真的是和他朋友出去了，出去之前还与顾父顾母说了一声，顾父似乎很熟悉他的那群朋友，“别回来太晚，你媳妇儿和孩子还在家，他们有的婚还没结，你可别和他们瞎玩。”

    顾维无可奈何地说：“爸，我们又不是以前上学时候。”

    顾父从报纸后面抬起头：“不是上学时候，你们这群人凑在一起，也做不出什么好事来。”

    顾维：“……”

    我听顾父的形容，越来越觉得顾维说的朋友，有那么一丁点狐朋狗友的味道。

    他期间给我打了一次电话，我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见是他的电话，只能搁下吹风机，不然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背景音里除了男声还混合着各种女声，光凭这些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只能他说一句，我答一句。他不像喝了酒，条理清晰，谈吐也清楚，他听完我的问题，慵懒地笑了一声说：“要不，我再背下你的身份证号？”

    我忙制止了他的行为，他用不着这样证明他没有喝酒。

    有个男声问他：“真不喝酒了啊？”

    顾维的声音变的小了些，大概是他用手捂住了话筒。

    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他有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始终是我不能踏入的。

    “不喝了。”即便声音小，但是还是可以听清。

    “听说你应酬的时候不喝酒了。”还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他笑了笑，“可没听说你和朋友出来玩也不喝酒的啊。”

    “别来烦我，去烦那几个去。”顾维的口气里却没有真的生气。

    然后我便听见那个男声稍稍变大了几分：“顾家媳妇儿，下回一起出来玩玩呗？就顾维他一个人单着过来，多可怜啊，连个挡酒的……”话没说完，我就听见顾先生淡定的声音，“比你连女人都没好。”

    那个男声又说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但绝对是在反驳。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变得安静，我喊了两句：“顾维？”

    “刚刚出来了。”他还是淡淡的语气，只是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腔。他思忖了一会儿，叹了声气，“本来是想喊你早点休息的。”

    我盘着腿坐在床上，本来我也有些瞌睡了，因为他的这通电话，瞌睡劲也散了几分。“刚才是你朋友？”我想到刚才那个男声，稍稍有点好笑，因为我认识的人，同顾维讲话时，大多都是规规矩矩，路述只有偶尔才会用欢脱的口气同他讲话，但是次数并不太多。

    “啊，朋友。”他轻描淡写地解释，“是个容易让人烦躁的。”

    我笑了，因为很快顾维就补充说：“不过人不坏。”

    他可从来不这样评价人，我一只手捋着头发，一边听他说他还在b市念书时的事情，如果不是刚才那个男声问他喝不喝酒，我大概会认定他一定是喝酒了，不然怎么会突然与我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来。

    “程暮？”他微微抬高声音，我甚至能猜到他此时定是蹙眉想，我怎么又在他讲话的时候发呆。

    天地作证，我绝对没有跑神。

    我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我二十七岁才遇见的男人，他十七岁时是个什么模样。

    这可真的是太难想象了，十八年的时光，一个刚落地的生命到成长为一名成年人，花费的也不过是十八年而已。

    “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专心点。”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因为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语气有些不悦。

    他就这样与我讲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我到后面有些昏昏欲睡。他的声音醇厚如同一瓶红酒，起初带给人的是愉悦，品到最后，竟然令人觉得陶醉。

    我想，我应该是有点醉了。

    也不管头发有没有干，就钻进了温暖的被窝，头靠在枕头上，听顾维的声音从电话里缓缓传来，上下眼皮一碰，就不想再睁开。

    “瞌睡了？”

    谢天谢地，顾先生还记得现在是北京时间零点，我打了个哈欠，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也许去看手机时间，也许去看手表，总之，他在沉默了几秒之后说，他回来或许会晚。

    当然会很晚了，我想，现在已经是零点，他与我讲了这么久电话，回去肯定又会被他的一群朋友抓住。

    我呢喃说：“千万别让你喝了酒的朋友送你回来。”

    他怔了片刻：“我自己开的车。”

    似乎是这样，我记不太清了。我糊里糊涂地也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就记得自己最后一句说了，“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