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起一灭，辗转

“我还活着？”

    某一天，雪惜费力地睁开眼。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时间如水流逝，雪惜渐渐恢复了清醒，身体也有了力气，才开始困顿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宝光流转的‘玉’‘床’，她安静地躺着，绸缎的长裙好像‘花’朵一般绽放。烛火煌煌似冷霜，照着一片美人影。

    “他救了我？”

    空‘荡’‘荡’的大殿，雪惜呢喃出声，想起了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如山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面容却有些模糊不清。

    “他真的救了我。”

    半晌之后，雪惜才确定了这不敢相信的事实。冷酷无情的邪神竟然对替她挡伤，雪惜每每想起就面‘色’奇怪，叶云会不会对她太好了？

    她又昏‘迷’了多久？

    就在这时，大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竟然透出一丝寒意。

    不需要思考，雪惜就知道那是谁，原来她是怀着一丝感‘激’之心，可是一见叶云她就忍不住改了口：

    “坏蛋！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话音刚落，雪惜就呆住了。因为她看到一个画面，衣袍染血的叶云，浑身是血红的伤口，缓步走了进来，然而冷漠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的表情。

    风冷冷地吹着，他染血的衣裳摇曳，嘴‘唇’干涸，似乎随时会倒下，但脸庞没有痛苦之‘色’，似乎忍耐成习惯。

    雪惜睁大美眸，屏住呼吸，诸天无敌邪神怎么会伤成这样？

    她不知道，叶云独自一人入不死魔界杀血维斯，能活着归来，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你醒了？”昏暗的光线中，叶云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是……”

    雪惜机械般回了一句，心中有些发寒，感觉这个邪神的忍耐力有些恐怖。

    “伤好之后，立刻回神庭去。”叶云血眸一片黯淡，没有多说什么，撇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雪惜‘玉’手捏紧，大眼扑闪，摇头道：“不，我不回去。我们之间有约定吧？我留在这里，你答应我不再杀害诸神。

    叶云‘挺’拔的身躯骤然停顿，再次为她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只是话语冰冷说道：

    “你，真那么想多管闲事？我记得有和你说过吧，不要介入，我和神庭的战争，永远不要。”

    “我希望你和神庭和友好相处。”

    雪惜凝视着叶云，眸子蕴灵气，话语坚定道。

    大殿之中徒然寂静无声，叶云霍然来到雪惜的面前，抓起了雪惜的手，血眸中是血丝，脸‘色’难看到极点，说道：

    “难道说，你就真这么想要我死吗？”

    雪惜呆呆地望着叶云，脸‘色’刷的白了，心中泛起一丝恐惧。

    “你本是‘玉’瑶神族的神‘女’，我是你们全族的死对头。我明白，你和哥哥爵‘玉’想法设法，要将我置于死地的意思。但是好歹，我救了你一命，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吧。所以，听我话，哪来就给我回哪去，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神‘女’，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将自己危险之中。”

    突然间，叶云神‘色’狰狞，声音高亢，‘胸’口的伤口又因为‘激’动而龟裂，鲜血如泉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襟。

    “我没有。”

    雪惜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这一句话。事实的确是如此，她就是为了杀死邪神，才自愿作为叶云千年大寿的献礼，可惜的是叶云不吃这一套，直接将‘玉’瑶神族的来客几乎全部杀死。

    原以为一切都失败了，计划碰到了大跟头，然而意外发生了，叶云却没有杀了她，依旧将她留了下来。

    这也是雪惜心中一直奇怪的地方。

    此刻，叶云鲜红如血的眸子，倒映着雪惜苍白的容颜。

    “我……”

    雪惜无法言语，只是感觉手背有些冰凉，凝眸一看，却发现那是叶云的手的温度。

    直到此刻，雪惜才发现，叶云的手是如此的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好像这世间没有谁能够温暖得了他。

    这就是诸神口中的邪神，杀人如麻且异常狡猾的怪物吗？雪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感。

    诸神到处都在流传，叶云不懂情义，‘性’情暴虐，祸害诸天，然而短短时间

    的相处，雪惜亲眼看到的却是一个神秘而不擅长言笑，重承诺却不懂表达，看似冷漠实则背负血海深仇的男子。

    雪惜不知道，叶云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所有人都不信任，唯一有点相信的只有那个战神虚歌。

    “你能相信我吗？”雪惜垂下头，涩声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大殿安静无声，叶云听了少‘女’轻轻的话语，妖异的眼瞳有些呆滞，慢慢地放开了雪惜的手，原先显得可怖的脸庞，渐渐失去了凶恶的神情。

    “那你走吧，离开这即将****的昊东天阙。”叶云血‘色’眸子依旧滴血，凝望着雪惜垂首的样子，心情没由来地烦躁，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还不等叶云离开，少‘女’娇嫩的话语又响起。

    “我能为你处理你身上的伤口吗？”

    叶云面‘色’一冷，回过头，看着雪惜哀‘色’的眸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这一双美丽哀伤的眸子，多少年了，徘徊在他的心间？

    邪神叶云无声伫立在那里。

    “谢谢你。”

    雪惜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到叶云的面前。

    “我所学的许多神术是治疗，一定让你很快恢复伤势。”雪惜信誓旦旦说道。

    叶云依旧沉默不语，雪惜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才红着脸，为叶云褪去了身上染血的衣袍。当她看到叶云矫健的身姿，‘挺’拔的‘胸’膛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她心中滋生蔓延。

    雪惜定了定心神，‘玉’指一点，灵气飘散在附近，洗去了叶云身上的血渍。

    叶云闭上眸子，一言不发，任由雪惜施展神术处理他的伤口。

    当叶云身体的血渍全部洗去，雪惜终于清晰地看到了叶云‘胸’膛除了遍布的新鲜伤痕，皮肤还有不知何时就有的诅咒烙印。

    诅咒烙印，是消失不了的伤疤，会永远都雕刻在叶云的身上。雪惜怔怔地看着叶云的‘胸’膛，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神禁之术，神祁之毒咒，的诅咒烙印，是诸神禁用的神之诅咒，会给被施法者带来永恒的疼痛，似乎要叶云铭记小时候的惨痛回忆。

    这样可怕的神禁之术，是谁对他施展的？相对于新生的伤口，这些烙印才是危害最大的。

    雪惜脸‘色’惨白地看着叶云，根本无法处这些诅咒烙印。

    此刻雪惜惊恐地看到，叶云‘胸’口的咒印似乎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头吞天的怪物，‘露’出咧嘴的微笑。

    “神祁之毒咒，染血的毒咒。”叶云毫无感情地说道，“你知道这最强大一种的神禁之术吧？”

    这些年来，叶云的手中不知染了多少神血，来喂养这‘胸’口的咒怪，咒怪越发狰狞凶恶。叶云每日每夜，都饱受咒怪折磨，万虫噬心的痛苦，想象一下，千万只蚂蚁日夜啃咬心脏的那种痛苦。与此同时，叶云因为这毒咒，得到了无比强大的力量，这就是神祁之毒。

    “这是我自己施展的神禁之术，也是我力量的源泉。只要我杀的神越多，我的实力就越强。匪夷所思的神禁之术，不是吗？”叶云似笑非笑，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雪惜眼圈泛红，不可思议地凝望着叶云，心中满是寒意。

    “坏蛋……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控制不了这术，你自己会变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的。”雪惜‘玉’颜雪白，声音有些颤抖。

    “我本来就是怪物。”叶云神情神异地笑道，“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帮我保守秘密。”

    这一刻，四周安静如死了一般。

    然而，雪惜凝望着叶云‘胸’膛的咒印，神‘色’再次一怔，因为她发现好像‘花’纹的咒印之下，竟然还有诛神钉的痕迹，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底悄然划过。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作为‘玉’瑶神族的神‘女’，在神庭中接受完美的教育。同一年，神庭的大帝带回了一个帝子，名云。云和她一般大，是孤僻倔强的小男孩。

    神庭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雪惜向往外面的世界，时常独自一人抬头望着天空。

    孤僻的云，就是在那个时候，忽然走入她的世界，坐在她的面前，在雪惜错愕的目光中，说：“你很孤单吗？”

    之后的日子，云一直陪她聊天解闷，向她说人间的美丽，还说到了那东方神‘玉’樱‘花’的美丽，岁月安然，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心底萌芽。

    直到现

    在，雪惜还清楚地记得，小男孩和她约定，要一起去看神‘玉’樱‘花’，那一段美丽的时光。

    无瑕的时光眨眼就消逝。

    不光彩的传闻就是在那时传出。大帝和魔族的圣‘女’有染，诸天轰动，原来帝子云是大帝和魔‘女’的儿子，神与魔的诞生的孩子，完全就是一个怪物，天地不容。

    一时风云变化，诸天皇族不满大帝的行径，大帝受魔‘女’蛊‘惑’，居然诞下一儿，主宰之位岌岌可危。

    “请大帝给我们一个解释。”

    ‘玉’瑶神族的皇说。

    “我不知她是魔‘女’，才和她成婚。我会终结这样的过失。”

    大帝毫无感情，冷冷地说道。

    为了平息诸神的愤怒，大帝颁布神谕，对帝子施以极刑，在诸神台处死帝子云。

    就在诸神台，在诸神的鄙视和仇恨的目光中，那个不足十岁大的帝子云，全身被钉入十字的钉子，接受诸神的最后裁决。

    雪惜在一旁默默地望着云，浑身染血，身体被诛神钉钉入，悄然落泪。

    九十九根诛神钉遍布四肢，透过血‘肉’，深入骨髓，吸取男孩体内旺盛的生机。

    然而，男孩的生命力出乎意料得强大，经历三年的日夜风吹日晒，三年的诛神钉的吸取，他的身体早已干枯如柴火，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依旧顽强地活了下来。

    无时无刻，诛神钉侵蚀他每一寸肌肤，但神力在维持，身躯也会渐渐愈合，就这样在无边际的苦难中接受折磨。

    或许，那时他早想死了吧？

    最后的结果，云还是死了，尸体被扔下在了天阙。

    谁都想不到，帝子云居然还活着。此刻，邪神究竟是怎么来的，终于不是毫无头绪。

    “坏蛋，你是帝子？”

    此刻，雪惜看着这个长大的帝子云，咬着红‘唇’，几乎失去思考的力量。

    叶云沉默，黑暗将叶云的身影吞没。

    “是啊，我就是大帝的儿子，我就是在和父亲作对，我就是一个不正常想要杀父的邪子。”

    片刻

    之后，叶云淡淡地说着，似乎在说与他不相关的事情，穿起染血的衣裳，淡声道，“快滚吧，别来烦我。”

    说完，叶云转身就要离开。

    “云，你不记得我了吗？”

    雪惜视线模糊了，咬住下‘唇’，泪落连珠，在身后抱住了叶云，秀发盖在了叶云的肩膀上，有着幽幽的香味。

    神，是不会忘记过往。

    她不会忘，叶云也不会忘，这才这么刻骨铭心。

    雪惜靠在叶云的肩膀，心痛得差点失去知觉。曾经天真的容颜，如今是这样沧桑。一道巨大的墙拦在他们之间，他们早已再也回不到从前。

    黑暗中，叶云身体颤抖，眼中的冰凉缓缓融化，但还是挣开了雪惜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去。

    也是那个时候，邪神消失再了诸神的眼中，不知去了何方。

    ……

    不久之后，神魔之战拉开序幕，诸天动‘荡’，烽火在天下燃。魔势汹汹，神庭快速消亡，诸天几乎成了魔的杀戮战场。

    直到有一天，邪神叶云横空出世，这个曾经被诸神唾弃的帝子，统帅诸天反击，以无敌的姿态，屠亿万魔。

    神的最后一个纪元，叶云抱着死去的雪惜，站立在最高的天阙之上，身后三千里的血红长袍随风流淌，凝望着脚下破败不堪的大地，久久沉默不语。

    亘古的寒风中，不知牵扯了多少爱恨，叶云紧闭双眸，面无表情，抱着雪惜站在天阙之上，那一个画面忽然就有了永恒的质感。

    天地，依旧是旷古的苍凉。

    一切终究是一场九天云梦，难以挽回。

    这就是前世的缘分。

    这就是挥之不去的往世记忆。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神‘性’会再次觉醒，或许故事会画上圆满的句号。

    终于，叶云再次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