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婚事婚事

晚上宫里还要举行盛大的庆祝宴会，但是想到根本没机会见到明珠，珍珠就对这个晚宴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可是又不能不去，一来这是为了给明珠撑场面，二来她也得跟在韩氏身边照顾，白天一番折腾加上抑郁的心情，她有些担心韩氏会撑不住。

    所以略微小睡一会儿之后，她便起了身，让厨房做了些燕窝粥等沈延英和韩氏起床之后好吃些垫垫肚子。

    她晃着还有些晕的脑袋对紫荆说道“你让厨房炖得稠些，给母亲的要炖烂些，好消化。再弄些绿豆糕送到父亲和大哥那里，记得绿豆糕里不要加白糖，放点蜂蜜就行，今晚肯定要喝不少酒，让他们一定要多吃些养着胃。”

    丁香笑着过来帮她揉按太阳穴，“就数您最周到，操这么多心，这么多回了，咱们怎么还会不晓得！”

    珍珠舒服地闭着眼睛，享受丁香的服务，“呵呵，我这是不是习惯了嘛，好了好了，以后不啰嗦了，有你们这些得力干将，我以后啊就可以做甩手掌柜啦！”

    紫荆笑着白了丁香一眼，“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您这是心里惦记着老爷夫人。回头我让厨上在准备些解酒汤和宵夜，等你们回来也好再用些。”

    珍珠点点头，这两年紫荆做事也越来越细心了，到真是帮了她不少忙。

    参加晚宴不需要像白天一样穿固定的朝服，衣服和配饰，早几天韩氏就和她商量好了，虽说这两年珍珠的穿戴基本上都已经自己做主了，但这次韩氏却立场坚定的要求她一定要打扮得够尊够贵，一句话，就是砸钱。

    珍珠明白韩氏这是为了明珠。所以也没有反对，幸好韩氏的品味一向不错，珠贝色蜀锦长裙，外罩浅粉色云雾绡薄衫，穿在身上有股飘飘欲仙的气质，而细细的腰带乍看并没什么，仔细观察却发现是把十八颗拇指指甲大的粉白珍珠用特殊的编织手法串连在一股银丝龙绡之上，真是尊贵而内敛。

    已经不是孩童的珍珠今天梳了一个随云髻，用一个并排镶嵌着三朵冰兰色宝石雕丁香花的花冠固定，两侧看似随意地簪了两枝桃花。由一串绕过盈盈垂于脑后的透白珠串相连，但仔细观察却发现这两枝桃花竟是用万里无一的桃花玉雕刻而成。玉中上品为羊脂玉，而这桃花玉则是羊脂玉中的极品。普通人家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做成发簪的这块玉，玉身白皙无暇，只在一端绽放着一抹粉红，韩氏请最好的工匠精心设计雕琢，不肯浪费一丝一毫。才做成这一组首饰，看似简单，实则珍贵到极致，她曾笑言，便是做珍珠的陪嫁也足够体面了。

    这块玉是韩氏在西北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一直十分珍惜。她曾想着要让明珠带进宫去，但因为做不出适合她气质的首饰，才最终作罢。珍珠和韩氏商量着。用当年秦王妃赏赐的那颗珍珠佐以其他贵重材料做了一套贵气十足的头面给明珠带进了宫，而这桃花玉，也算是对珍珠的补偿，于是才有了这对桃花簪。且不说这发簪本身，便是连着两只发簪的白玉珠串。也是取了上等的冰玉打磨而成，每一颗都通体莹润。圆滑饱满，大小一致，垂于脑后，与她宛如锦缎的黑色长发相呼应，显得黑色愈黑，白色愈白，简单的装饰却激发出了色彩最极致的对比。随着人的行走，珠串既巧妙地压住了长发的晃动，玉石本身的光泽又仿佛流冰示人以流动的光彩。

    木笔拿起一块样式简单但同样价值不菲的羊脂玉牌挂在珍珠的腰间，既压住了裙面，又和发簪相互呼应，连翘替她装饰好头发之后，从梳妆盒中取出两个不算大的金镯子戴到了她的左手，一只绿水纹青玉镯子戴到她的右手，一枚红玛瑙戒指戴到左手的食指。

    珍珠叹了口气，幸好这里的袖子比较宽大，也比较长，否则这双手一伸出去，还真有些暴发户气质。不过她也很有些无可奈何，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可以挂个袋子进宫，但出门在外，说不准就有花钱的地方，女眷们最方便的，自然是戴些有价值却又不过分贵重的首饰，需要的时候捋下一个镯子就解决了。

    她这样戴两只金镯子的已算少的了，像韩氏这般的长辈，还得准备一些给不知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的晚辈的见面礼，所以戴得更多。就像上回，忠国侯夫人给她的平安扣，这种东西贵妇身上总要带上一两个以备不时之需的。幸好珍珠现在年纪还小，更多时候是收别人的见面礼。

    站在落地镜子前，珍珠转了个身，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虽不像明珠那样明艳动人，但到底遗传基因摆在那里，有一身遗传自韩氏的雪白肌肤打底，还真有些小仙女的气质，她的唇色是健康的粉红，所以今天的化妆，她只让连翘替她略略加深了眉色，上了些腮红，使气色更好看更健康些，并没有再过多装饰。

    穿上高跟木屐，她整个人挺拔了许多，虽然走路不方便，但久经锻炼之后条件反射地便抬头挺胸莲步轻移起来。慢走几步，遮在飘逸的裙摆之下几乎看不出脚步的移动，肩膀保持水平，目视前方，若此时珍珠从别人的眼中看自己，定会惊呼是小龙女在使凌波微波，只是她自己到不好意思这样自吹自擂了。

    但从小陪伴珍珠长大，看着她为了这坐卧起行的规矩吃尽苦头的丫鬟们，如今却都忍不住叹道，原来嬷嬷们的规矩真的有用，小姐变了好多，成了真正高贵的淑女呢！

    今天不止珍珠，沈延英的御赐扳指、韩氏的三十六颗蓝宝石缠枝头面、沈弘儒的血玉坠子也都处处显露着逼人的贵气，珍珠咋舌道，搁现代足够开一个千万珠宝展示会了，她不禁要担心，这样子出去，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不过，她的担心仅仅持续到了进入皇宫。当她看到忠国候夫人额头闪得人眼晕的鸽子蛋红宝石，和宁国侯夫人一头嵌满东珠、金光灿灿的头饰时，她觉得自己这一家子还算是比较低调的了。

    她心底再次暗暗佩服起了韩氏，要真比贵重，她们不输任何人，甚至这里还没有见到比珍珠那对发簪更贵重的首饰，但若是不仔细看，或者不识货的人，却又看不出这里面极致的富贵，最重要的是。韩氏明白首饰的作用是提升女子的整体气质，而不是像宁国侯夫人那般，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钱似的。戴了一头首饰，简直像棵移动的圣诞树。

    所谓晚宴，不过又是一番歌功颂德互相吹捧，幸好今晚外祖父一家来了不少人，聚在一起也可以话话家常。

    乐韵表姐因为跟随相公去了南方。没有出席，乐瑶乐蕊因为身份不够没来，但子清表哥到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一向自卑于脚残的康宁公主带了过来。珍珠觉得她虽贵为公主，却没什么架子，相反因为很少与人接触。比寻常人还单纯了些，因此也喜欢和她相处。

    公主在宫中无所事事，又不肯出门。便把心思都放在了琴棋书画上面，她和子清表哥一个弹琴一个武剑，一个画画一个题诗，到是配合得十分默契，珍珠觉得他们到颇有些神仙眷侣的意思。

    韩子清是珍珠两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所以康宁公主要爱上他是很容易的，这从她一路走来紧紧依在他身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而韩子清。也是毫不避讳，一直都牵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既免得她被人冲撞，又镇定了她害怕人群的紧张，时不时浅笑着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逗得她开心一笑。看到这对幸福的小两口，珍珠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到珍珠，康宁公主脸色一红，忙挣开丈夫的手，过来拉住珍珠，“妹妹早到啦！”

    因为韩子清和公主成婚之后搬到了公主府，所以今天并没有和外祖父他们一起过来，晚宴是男女分席的，韩子清一到宫里就直奔珍珠这儿来，自然是想妹妹能好好照顾自己这个内向又害羞的老婆。

    珍珠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公主往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引“还好，我也刚来不久。”

    其实康宁公主的残疾并不十分严重，只是天生一条腿长一些，一条腿短一些，走起路来不太平衡，后来子清表哥亲手做了一双底不一般厚的鞋子给她，穿着走路已经基本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只是她自己心理作用，还是有些羞于见人。

    扶着公主坐下之后，珍珠才转身对韩子清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我和表嫂多日不见，要好好说会儿话，你快去舅舅那边吧。”

    韩子清笑着和公主对视一眼，装模作样地冲珍珠作了个揖“那小生我这就走了，我家娘子就拜托妹妹啦！”

    看他厚脸皮的样子，珍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头看看，公主更是脸烧得通红，窘得不知该把手放哪儿了。

    韩子清走后，珍珠坐到公主身边，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表嫂不必介意，咱们都是自家人，表哥的性子我早就知道啦。难得的是他这么关心表嫂，可见你们感情很好，表嫂该高兴才是。”

    康宁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等珍珠把话说完，她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笑意，认真地点了点头。

    珍珠知道康宁的个性，所以也不敢过分地拿两人说笑，只挑了些寻常的话题引她说着话，没过多久韩氏便回来了，和她一同过来的还有两位舅母。刚刚到玉华殿韩氏就不见了，原来是去迎她们去了。

    珍珠忙起身行礼，康宁公主因为是晚辈，也跟着站了起来。

    难得遇到娘家人，韩氏精神不错地和她们说着话，“怎么今日没见到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大舅母今天一袭简单却不失优雅的宝蓝色裙袍，完美地衬托出她皮肤白皙的优势，略微圆润的面庞显得富态而柔和，给人以亲切和蔼的感觉。她笑道“母亲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只是到底上了年纪，有些怕动了。”

    韩氏点点头，又问道“那二嫂今儿怎么也没来？”

    珍珠的二舅舅一直外放在云南做宣抚使。原本早该回京了，但是因为前两年的变故耽搁了。新皇登基之后觉得他熟悉西南的情况，便命他留任了，如今升任云南提督。今年因为独生女儿乐佳到了选秀年龄，虽然外祖父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但还是得回来露个脸才好，谁知乐佳表姐在路上水土不服病了，到成了现成的退选借口。

    “乐佳不是病着呢嘛，她不放心，所以在家里陪着。”大舅母答道。

    一旁的三舅母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水土不服，哪里还会病这么久，她不过是看明珠选上了。心里不痛快罢了，呵呵。”

    三舅母因为一直没有生育，所以并没有中年发福，但愈发干瘦的皮肤使她没了年轻时的娇艳动人，到显得刻薄了几分。她自己没有孩子。所以一向也见不得别人的孩子好，虽然她也嫉妒韩氏，但此刻又借明珠嘲笑起乐佳来。

    大舅母脸色未变地摇摇头，笑着说道“你这又是浑说了，这几天上门提亲的人这么多，她哪里会不高兴。这会儿估计是在愁不知该给乐佳挑选哪个如意郎君呢！”

    韩氏惊讶道“怎么？这会儿便有动静了？”

    因为选秀之前很多秀女不能谈婚论嫁，所以有适婚年龄男孩的人家都会等选秀结束之后去中意的女方家提亲，韩氏没想到给乐佳提亲的人居然这么早就上门了。

    大舅母点头道“是啊。有这意思的人家还不少呢，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和通奉大夫几家都有意要和咱们家结亲，但听说二弟在云南的上司布政使李国仁大人的小儿子和乐佳从小就认识，两小无猜感情很好，所以我估计二弟妹这会儿正左右为难着呢。”

    韩氏笑道“这可是好事啊。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嘛！”

    大舅母笑着拉过身边的三舅母对韩氏道“可不是，不止二弟妹。三弟妹这几天也忙得很呢！范大学士亲自找了父亲，说是要替孙子求亲，看上的正是咱们家乐瑶呢！”

    “真的啊！”韩氏惊讶道“范家虽不是世家，但也是朝庭的中流砥柱，世代高官，家族兴旺，到是不可多得的人家呢！”

    也难怪韩氏吃惊，这个范大学士和外祖父差不多年纪，不仅学富五车，而且为人十分精明，所以才能没有世家背景却历经三代不倒，反而把家族经营得红红火火。范家十分注重子孙的培养，不分嫡庶，不分宗家还是旁支，男子一律都要接受严格的家学培养，所以这些年出了不少后起才俊，是个不可小觑的家族。

    这样的人家能看上乐瑶这个庶出的女儿，确实有些叫人意外。但一旁听着的珍珠却并不觉得外公会同意这门亲事，毕竟范家似乎过于热衷名利了些，这和他韬光养晦的想法有些不合。

    果然，三舅母得意地说道“我们家乐瑶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人家，父亲已经回绝人家了。”

    珍珠躲在韩氏身后，偷听着她们的谈话，这三舅母也真是，乐瑶表姐虽不是她亲生女儿，但她也不必表现得这么高兴吧，好歹人家还叫她母亲呢。不过也不知乐瑶心情如何，她在选秀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积极，如今看来目的并不在入宫，到是为了让大家知道韩家还有个出色的女儿吧。

    珍珠叹了口气，乐瑶其实也挺无奈，三舅母从来没替她考虑过，若是想得到一门好亲事，她也只能使些手段了。

    大舅母好似完全没注意三舅母的态度，继续笑着说道，“便是回了范家，别的人家也不会差的，父亲不是找乐瑶谈过话了嘛，只怕对她的婚事，父亲心里早有了想法。”

    珍珠没想到，一个三房庶出的孙女，也能叫外公这么重视，在她看来，这世上在没有比这个外公更老奸巨猾的人了，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很多，但有才华有能力又世故圆滑懂得趋利避害的人不多，而懂得世故圆滑趋利避害还舍得当机立断急流勇退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对于乐瑶的婚事，她绝不相信这会只是一个普通老人家对孙女的关心疼爱。不过，这也许对乐瑶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看珍珠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康宁公主掩嘴一笑，“妹妹莫急，很快就轮到你啦！”

    珍珠一愣，没想到康宁公主居然也会调侃起人来，看来子清表哥的影响力还真是不小啊。

    不过她这一说，到惹得韩氏和两个舅妈都朝她们看了过来，三舅母咧着削薄的嘴唇道“就是啊，你们珍珠可不比我们家乐瑶，不仅是正宗的嫡出小姐，妹夫又圣眷正隆，还有个皇妃姐姐，只怕及笄之后求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呢！”

    连大舅母也拉着韩氏道“三弟妹这点到没说错，妹妹心底也要有个计较，早些注意些好的人家，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珍珠没想到这话题一转怎么就居然到了自己身上，而且看韩氏竟好像认真考虑了起来，拜托，她及笄还要两年，还早得很好不好！

    幸好宴席终于开始了，一溜绿水宫纱少女翩翩进入大殿，酒菜上桌，乐声响起，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被宫女搀扶进来的皇后身上，纷纷起身行礼。珍珠刚刚蹲下，便感觉袖子一动，被人塞了张纸条到手心中，她余光扫去，只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很快便随着众多宫女退了下去。

    坐到位置上，珍珠趁身边康宁公主不注意，偷偷打开，里面只写了八个字“戌时三刻，彩衣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