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一月份

娱乐记者哪怕费尽心思，用尽一切手段，充其量也只能得到两个人暧昧的照片，毕竟酒店的房间不是可以凭借个人意愿，想要进去就可以进去的。我盯着手机半晌后，也想不出最近有得罪过谁。

    圈子里的人？我第一个就否决了。

    谁会花尽心思来整一个不见经传的艺人，何况就算是艺人，想混进酒店房间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顾维，这个念头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踪影，他毕竟擅于算计，将我算计进去，却独独不会将他自己算计进去。我看着可以辨认出他五官来的照片，便否决了这个念头。

    “coa，有时间吗。”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就是他，想想人混到这种地步，手机里的朋友竟然是自己工作上的同事，也难怪他会挖苦我说“你还有朋友？”

    coa还未休息，只不过声音里依旧抵不住困意，他打了几个哈欠，问我大晚上给他打个什么电话，他刚送走几个朋友，正准备休息。

    我说了一句抱歉，不过事情有些急。

    我将短信里的照片发到了他的工作邮箱里，而后说：“我发了个东西到你邮箱里。”

    他咂舌，似乎很不满我在晚上打搅他，但是仍旧查看了邮箱。我甚至可以听到他倒吸了口凉气，“怎么今年你的倒霉事这么多。”

    我说：“这个真不怪我。人交了霉运，一时半会儿躲不掉。”

    他与我开了几句玩笑。

    “coa，你什么时候这么乐观了。”我下意识地说：“手下的艺人遇到这种事情，你不先帮着解决，还挖苦我倒霉。”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多亏了他几句挖苦，见他都不怎么紧张，我就知道这事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coa毕竟是个在圈子里混久了的老狐狸。他说：“程暮，你自己看看这照片，别人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你，顶多猜测是哪个女明星。要我说啊，这人八成想要威胁的人不是你，等对方联系你了，你再来和我说。”

    瞧瞧这不负责任的态度，我前一秒还在心里夸他，多亏自己遇上了一个老狐狸般的经纪人，后一秒他就告诉我等对方联系了再让我找他。

    没等我回答，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是coa的，是一个男人的。“coa，你电话准备打多久啊。”

    我还没开口，coa已经以“有事明天说”作为结束语，果断地挂掉了电话。我看着屏幕上通话中断的字样，忿忿地钻进被窝。

    一连几天，这个给我发短信的陌生号码都没有再与我联系过，让我忍不住怀疑这只是对方的一个玩笑。距离新戏的开机仪式也没有多少时间，我每天都在研究剧本中度过，coa曾经来过我的公寓一次，我们两个人只口不提那天晚上那个陌生男人的事情，他只是告诉我如果对方不继续发来类似的照片就不用担心，对于处理公关危机的事情，他还是比较擅长的。

    我语气轻松地笑着问他：“那是不是我怎么作都没事？”

    coa小幅度地朝我翻翻眼睛：“你可以试试。”

    我又不蠢，为何会去亲身测试他的底线。当然我们两个人都不过是经纪公司底下的商品，真正决定我命运的不是coa，也不是我遇到的那些男人，而是经济公司。

    蒙循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接到他的电话时一点也不意外，如果他搞不到我的号码，那才是让我意外了。他们这一类人总是有各种手段去套到女人的电话，我曾经认识一个，严格来说，只是知道。同公司的女艺人一遍涂着指甲油，一遍心不在焉地同我讲：“你知道那人说什么吗？他说‘他只喜欢我一个人’，可是你知道吗，他喜欢的女人估计都可以从q市排到b市了。”我只能讪讪笑着听着她唠叨：“他手机联络簿里的女人哟，什么c市xxx，都是这一类标注，稍微想想就知道，格式都是哪里遇见的加上对方的名字。”

    蒙循是否一样，我自然是不知道。但是这一类天生就有资本的人，身边总是不少女人的。说是劣根性也好，说是人性也好，就像女人见到优质的男人，也都忍不住向前搭讪，无非是女人天生面子薄，没有男人那么主动罢了。

    他直接了当地问我考虑得如何。

    我恰好对着镜子，无论怎样精心保养，笑起来的时候，也可以隐约看到时光留下的痕迹。我动了动嘴唇，问了一个许多女人在遭遇爱情时都会问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傻，连我都知道答案，不过我只是想听一听他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爱我？”

    他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与那时我对陈许说“我们结婚吧”一模一样的沉默。都说女人是感性的生物，可是在一份感情里，她们偏偏变得比谁都要理性。

    他没有列举冗长的答案，只是低声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哪里有什么理由。”

    如果我再年轻几岁，我就大可以抛弃现在的生活，去追求一段纯粹的爱情。就像蒙循同我说了这些可以让一个女人为之心动的话，而我首先考虑的是我们在一起，最后组成家庭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输不起，更不能输在“爱”上。

    我笑了笑，却笑得有些疲倦，我甚至可以通过镜子看到自己最近的笑越来越趋向于演戏。我承认，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一些心动的，这就像是最基本的反应，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对他心动了，还是对加注在他身上的那些附属物心动了。越是世俗，感情越是空虚无力。害怕抓到之后又从手缝里溜走了，你看，我就是自私到如此的地步，既没有胆子赌一把，又希望对方挽留我。

    “我前男友今年结婚了。”

    “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为了自己以后的演艺事业同投资人有了关系。”

    “就是你之前问过的那个人。”

    接连三句话，他都没有开口。

    直到我平心静气地问：“这样你也不在乎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我说过，成年人无论做了什么选择，都不应该后悔自己的选择。所以哪怕是我想，如果早一点遇到一个人就好了，却不会后悔之前自己的选择。我挺自私，人都挺自私，所以我不能用自己的自私去要挟别人变得无私。

    他没有沉默太久，“我知道。”没有等我说，他就又急火火地补充：“我不是圣人，所以我会嫉妒。”

    我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他的下一句。

    他说我需要想一想。

    我笑着挂掉的电话。追求纯粹的爱情并不是谁的错，所以他需要想一想，我也不觉得是他的错。就像是他说得，男女之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点事，爱了就是爱了，哪里有什么理由。不爱就是不爱了，自然也没什么理由。

    我这回不再像之前一样，在去拍戏前，还有个人同我在q市郊外谈情说爱。我一个人收拾完行李，搁在客厅的地上，又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有半年时间又要在外市度过。

    然后我看了看手机联络簿上的人，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了。

    我就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电视里的娱乐节目。别问我顾维是怎么知道我是明天的飞机，但是我并不吃惊，要知道如果他愿意，连一个人幼儿园发生的事情都能调查清楚，索性他没有那么无聊，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我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不修边幅了。坐在家里披着个毛衣，肩膀与耳朵处夹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位大老板平淡的声音。

    “明天走？”他语气很轻，大概连按到我的号码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我想了想，这一年里我最长联系的人，竟然是这位根本难以捉摸清的人之后，不由地感叹没有朋友的现代人生活在城市里，是件颇为疲倦的事情。

    “明天走。”我如实地回答。

    “出来喝一杯？”

    我怔了半响，又定眼看了下来电显示，确定无误之后，“……大晚上？您不睡觉我明天还要赶早班飞机。”

    “下午三点的飞机。”他替我纠正道。

    我半天才吐出一句“好，哪里。”

    之后我想，那时我大概是脑子抽了，又或者是大晚上，一个人看娱乐节目确实有些无聊，总之，人生不就是无数种好的坏的幸运的倒霉的缘分组合在一起的糟糕游戏，我没化妆，就戴了副墨镜，又戴了一顶毛线帽子。以至于他来接我的时候，半天没认出来我是谁。确实，一个平日里注意打理自己的女人突然就穿着松垮的服装，看起来就像个家庭主妇，无论是谁也不会例外。

    他开玩笑总是很冷。

    我也难以理解他这种冷幽默。

    十一月的q市很冷，冷到只披着一件毛衣会被人当做神经病。

    我敲了敲车窗，“顾先生，大晚上的您喊我出来，也不至于连车门都不给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