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见熟人

女人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善变。至少我不会否定自己的善变，前一秒我或许还想吃粤菜，下一秒又思念起川菜的麻辣。说到底，人们都说男人善变，是因为他们一直处于强势。而处于弱势的女人，就少有人苛责了。

    当然，这种事情不苛责女人，另一种事情上就会苛责女人了。

    我大概是神经质了，所以才会愣愣地看着顾维的背影。

    你看，我之前还认为顾维之与我，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现在他却在我的家里，就站我公寓的厨房里，平静地做着一件足以让大龄女青年心动的事情。

    我骨子里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权主义者，但是在遭遇到常常吝啬于施舍温柔的人不经意的温柔，也会忍不住沉陷。这种小情绪就是不经意间突然地感触到了，然后就再也丢不掉。

    谁会设想到一个平日里冷漠的人会在这种时候流露出温情。而且还是他不自觉流露出的。这才是最让人意外与无力抵抗的。

    “在看什么？”他故意问我，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打扮与灯光，也不再严肃了。

    我耸耸肩说：“在看顾老板做饭咯。”

    只不过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呼，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对此过多执着，反而顺其自然地让我将调味料递给他，我怔了下。又听到他喊了一次我的名字，我才缓过来，将他要的东西递了过去。这就显得他才像是这个价的主人了，我为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吓到了，但是又确实很像家中父母的相处模式。

    “能吃辣吗。”他似乎对于辣的东西很执着，然后又自言自语地：“你有忌口的。”

    我说：“现在又不做艺人了，哪里有那么多忌口的东西。”说着，我低着头将空着的盘子摆好在台子上。

    他听到我这样就说，也就慢条斯理地：“难怪买了这么多生肉。 [是想起了我曾经说过了为了忌口。我愣了下，说：“是啊，好不容易解放了，自然要多吃些犒劳自己。”

    我的想法很简单，曾经因为工作的原因而被束缚，现在没有了工作的规则束缚，我自然可以放纵一段时间。

    我现在已经可以闻到菜的香味了。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再没有比美食更具诱惑力的，我咽了咽嗓子，幅度很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的。大抵是因为食物的原因，连他带刺的话我都可以自动过滤掉那些尖锐的词汇。他侧过脸对我说，你挺没有自制力的。

    我呵呵地笑了笑，没回答，眼睛都盯着锅里鲜艳的颜色。

    索性顾维不是一个喜欢挪揄人的人，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目光太过于执着了。

    等我们坐在饭桌上的时候，饥饿的感觉早就过去了大半，我还能坐在餐桌旁的原因。无非是菜色实在诱人。只不过辣味入嘴，就忍不住地流了眼泪，但是又忍不住地去尝试，这简直是一种痛苦又美妙的过程。等我喝掉第三杯白水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人终于皱着眉出声，“不会吃就别试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放任自己吃如此辛辣的东西，只不过吃的痛苦的同时，也有一种大汗淋漓的感觉。我咧着嘴说：“吃的挺刺激。”

    “……”他的动作顿了顿，说：“怕辣喝牛奶。”

    如果他早一点说，今天晚上我就不会频繁去卫生间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饭后喝红酒，我对于这种略资产阶级（非贬义）的生活有些嗤之以鼻，不过他这回是希望落空，听到我说家里没有红酒的时候，他诧异地挑了挑眉，似乎不太相信一个擅长喝酒的人家里会没有红酒。

    不过我的家里时真的没有红酒，除了应酬场合以外，我便很少喝酒，家里常备的就是牛奶与茶。我如实地告诉他，要不要喝牛奶代替红酒，至少都利于睡眠。

    顾维抿着嘴唇斟酌了一下这句话，正色道：“你会留我在这里休息？”

    我果断地说：“不会。”

    第一次我看到顾维不是内敛地笑，而是笑出了声。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仿佛想起了曾经的陈许，笑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这并不是个好兆头，我晃晃头，想要努力将突然出现的念头抛出脑外，但是已经想起来的事情，又哪里可以轻易地就丢掉。

    我心里啧啧了几声，前男友真是一个堪比梦魇的存在。

    直到顾维离开的时候，这场不讨人喜欢的雨依旧没有结束。

    他走之前，我问他要不要拿把雨伞走，他挑挑眉说是借？我说肯定是借啊，难不成还送吗。

    那天晚上，等送走顾维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望着餐桌上的餐具，顿时没有动力再去收拾，索性等到第二天再去收拾。

    只不过到了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就被家里的电话召唤回了家。

    我那时刚起床，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洗漱，床头柜的手机就响了，老妈很早会在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我还没彻底清醒，她说一句，我就答一句，最后她问我：“陈许那孩子，是不是帮你找了个工作啊。”

    我一听这句话，就彻底清醒了。

    她说：“虽然他结婚了，不过好歹我也是见过那孩子，他给你的待遇也不错，可以去试试啊。”

    我说：“妈，我这才刚醒。您一大早就给我电话，就是为了给他当说客的吗？我一个只有大学学历，且只有实习经验的人，直接去别人公司，做法律顾问，不被人说闲话才怪呢。”

    她却说：“现在是人情社会，真的要是有人说，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说啊。”休土史才。

    我笑了笑，手机夹在肩膀处，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盘子，边说道：“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也会讲究这些啊。”

    狼藉的不只是餐厅，连厨房的也是没有收拾，我叹了口气，母亲正在说：“这和受教育有什么关系啊……你叹什么气，一大早就哀声叹气，小心和你爸一眼，年纪轻轻就掉头发了。”

    我故作惊讶地说：“难怪我最近洗澡发现掉头发了。”

    如果我妈在我面前，大概此时已经一巴掌招呼在我身上了。她说女人最需要爱惜的就是自己，尤其是自己的身体，假如我真的每日唉声叹气，她说不定真的会抛弃我爸，以强硬的姿态住在我的家里，监督我的作息与饮食。

    她说：“既然你现在没找工作，就多回家陪陪我呗。”

    这就是我之所以一大早出现在家里的原因，只不过我没想到家里除了我爸妈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我看向我爸，他摇摇头，眼神示意我与他无关，我又看向我妈，她却说：“小陈本来就算是我和你爸的学生，来看看我们也不为过吧。”

    我说：“不为过，那您干嘛喊我过来。”我笑着坐在沙发上，端详着现在依旧年轻的面孔，你看陈许多注重保养啊，他三十了，皮肤却像二十多的人，我弯着眼睛想了许久，然后侧过脸问：“妈，您这是打算让我怎么喊他啊，前男友，陈学长，还是……？”

    虽然有人说我刻薄，但是在和解之后，我便不会再去为难。毕竟他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无论我怎样抱怨，他终究代表了我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但是，无论是哪种场合，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顿了顿说：“还是叫陈先生好了。”

    我爸虽然喜欢陈许这个学生，但是终究我是才是他的女儿，他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客厅，我妈却还没离开，大概我的语气不太好，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只好投降说，“抱歉，是我刚才语气不好。”

    这张我看了许久的脸终于有了一分的动容。

    都说女人锱铢必报，曾经我不认为自己是这一种人，却偏偏在今天做了一次我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我扬起一个笑脸，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落魄的一面，但是绝对不会在陈许的面前露出这幅模样。我曾经就下过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比他活的更好，于是我柔声地说：“陈先生，我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的学历以及经验，确实不适合一上来就担任法律顾问，你我都是同校生，又都是专业的，都理解什么水平的才能担任这个职位。”我顿了顿，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何况，别人的施舍我或许会要，不过您的施舍……我怕陈太太会有意见。”

    我妈真的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颇为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是实话实说。

    陈许的修养确实是好，被我这样说，也依旧沉住气，甚至温和地说：“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如果是以前，我说不定真的就心动了，他实在是太懂得女人的弱点，我说好，希望有机会与您合作。

    后来我想起陈许，就再也不能用曾经爱过的男人去形容他。

    无论当年怎样英俊的青年，终究会因为社会的磨砺而发生改变。

    陈许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