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潜移默化

我碰了个软钉子。

    顾维垂着眼皮没有搭理我，沙发与病床的距离不近，他可能只是没有看清，我这样安慰自己。我拉高被子遮住眼睛，准备休息。就听到了顾维的声音，他说得很轻，怕是惊到了什么，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等他将手机送到我眼前的时候，我愣了下，然后蠕动着嘴唇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可以下载应用吗。”

    “随你喜欢。”

    我哦了一声，又问他密码。他抬抬眼皮报出了一个数字，我愣了一下，默念了几次，日子很熟悉，“我的生日？”我反问他。

    窃喜之类，心里有。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有窃喜的心里，我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又爱慕虚荣的女人。有人用我的生日作为密码，心里自然有几分愉悦。只不过这份愉悦并未持续太久，就因为顾维的下一句话破碎了。

    他说：“哦，那是我妹妹的生日。”

    “……”我默默地收回了前话。

    顾维的手机与他个人一样，与娱乐无缘。哪怕是在空闲时间，我也只见过他在看与财经相关的书籍，很少见他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唯一还保留的生活情趣就是做饭了吧。我摇摇头，用自己的id登陆下载了几个常用的娱乐软件。

    我记不清自己玩了多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走到病床边朝我伸出手说：“不早了，休息吧。”言下之意是叫我将手机还给他。我颇有些不舍，犹豫了片刻，他便严肃地：“胃还没好，眼睛又想出问题？”

    我思考了许久也没有想出眼睛会出什么问题。只是他又低声要求了一次，我才像个玩具被大人抢走的孩子一般，恋恋不舍地将自己刚才下载的东西删掉，然后手伸被窝将他的手机递了过去。

    他扫了一眼我的小动作，接过手机。我做的那些事情就像犯了错的学生在事后弥补一般，他缓缓地说了一句：“不删掉也没事。 [

    “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用啊。”我闷闷地拉高被子同他说：“晚安。”

    “晚安。”他轻轻说道。

    在我住院观察的几天里，白天都是我妈来陪我，到了下午就换成了顾维。这让我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尤其是在后几天里他带来的食物，让我禁不住联想到他是不是记住了我说过的我想吃瘦肉粥这件事。顾维对此的答复则是：他想喝了，于是做了些。又顺带带了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幸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久违的肉食，虽然只是一点点的肉丁，但是对于连续几日晚餐都是蔬菜粥的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听到他那样说，我也只是点了点头，究竟他是欲盖弥彰还是我真的只是他顺带考虑的，都不会影响我此时的心情。谁会为了他人的想法来折磨自己的胃？我曾经折磨过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只是我远没有想到爸妈的邻居----之前还见过面的人会在此时出现在病房里。我正慢悠悠地享受着美食，而顾维正靠在沙发上重复他每天都会做的事情，看财经节目。

    蒙循来的恰好不是时候。

    他看到顾维的时候怔了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我曾经说过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大多都认识顾维，因为mik的缘故。只不过顾维也认识蒙循，就是有点耐人寻味的事情了。

    见到蒙循，他抬眼，点点头，又收回视线，并未客气什么。

    蒙循说是我妈告诉他的。

    我翻翻眼睛，心想母亲也是，女儿生病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笑笑，说恰好路过，就来了。

    我说难怪，原来我只是个顺带啊。

    他也不客气，说不然呢。

    我说也是，堂而皇之地来探望异性，小心他家的生气。

    说到这个，蒙循就笑了。

    “我来医院就是来看她的。”

    我怔了下，又听见他说：“我要做父亲了。”休亩休扛。

    这可真是一个意外的答案，就在刚才，我脑子里还勾勒出几百种电视剧常见的戏码，就听见蒙循语气愉快地告诉我，他已经是要做父亲的人了。

    “恭喜啊。”我勾起嘴角说：“你这不是来探望我，是来炫耀的吧？”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炫耀也不该这个时候炫耀啊。”我语气认真地说道：“这种时候不陪在女方身边，小心以后孩子不亲近你。”

    “你是学过医吗。”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相信。

    “没有啊。”我如实说道：“我只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出发，说的实话。”

    无论是品质恶劣还是品质高尚的女人，在为人母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地从心里涌现的一种情绪，与贫富无关，与性格无关，而是一种天性。曾经的我抵触婚后生子，理由很简单，我一怕死，二怕疼，尤其女人爱惜自己的身材，谁也不愿意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便背上身体走形的风险。

    这是我最大的幸运，并未在年轻时便与陈许结婚。

    蒙循听到我这样说，就未再待下去。外人的话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真正会有所转变，全凭自己的内心。

    “没想到，你还会说大道理。”

    “好歹我也是个曾经有结婚打算的女人。”

    “现在没有？”

    我握着勺子的动作顿了顿，“有啊。只不过现在结婚的打算与以前不太一样。以前是想借结婚的机会安定下来……”我含糊不清地说道，“现在的话，与其说是为了安定，不如说是疲于奔波了。”

    我毕竟不再是年少轻狂，会去追寻夸张的爱。谁对我好，谁适合我，即使比不上过去张扬又热烈的爱，我大抵也会与他结婚。

    这是成年人的一种可悲。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人生里遇见一个想要走完一生的人。

    “中秋节，我妈会来。”顾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哦。”我下意识地回答，并未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见我的反应不对，顾维才抬眼：“还没明白？”

    “顾老师……”我拖长了声音说：“您别让我做阅读理解，好吗？”

    顾维久久沉默后才开口：“我妈住到我家。”

    我说：“哦，正好中秋节，我也要回家一趟。”

    他这回干脆不说话了。

    我出院的那天，是工作日的白天，来接我的是我爸与我妈。

    我爸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是横眉冷对，批评我不仅折腾自己，也折腾他们老辈。他批评完之后，就换上了笑脸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我妈白了一眼我爸：“说我们平时宠她，你还不是一样，说完就变脸。”

    我爸呵呵笑笑就当搪塞过去。

    我妈拉着我的手问：“还回小顾家吗。”

    “他给我的钥匙在他家里。”

    “那晚上约他来家里吃饭？”我妈将她的手机塞到我的手里，“发个短信呗。”

    我翻翻眼睛心想，约人来家里吃饭，不就剥夺了他唯一的兴趣爱好了吗。只是当我接过手机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轻而易举地记住了他的号码。我感叹了一句潜移默化真可怕。

    “什么真可怕？”

    我正在低头编写短信，听到我妈问我，我头也不抬：“潜移默化。”

    “那叫习惯。”她纠正我道：“习惯是最可怕的事情。等你习惯了什么，想要戒掉，就不容易了。”说完她审视着我：“你是不是学会抽烟了？”

    我就差举双手投降，“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我爸。”

    我爸在前面咳嗽了两声。

    顾维的短信是中午时收到的。

    他回复的很简单：“好。”

    我妈一看到他的回复，就乐了，直夸他利索。我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翻翻眼睛，她表现的好像顾维才是她儿子一样。

    “暮暮啊，小顾平日里爱吃什么？”

    “辣的。”

    “具体点呢。”

    “具体点啊……”我寻思了一会儿，想到他平日里的食谱，就觉得自己又要上火了：“还是辣的。”

    我妈剜了我一眼，与我说起与人生活，要多留意一些细节，别嫌麻烦。“你看，如果不是当时你爸记得我爱吃的东西，说不定就没你了。”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妈，那是我爸追你。我又不是要追顾维，还要去记住他的喜好。”

    我妈笑笑：“你啊，二十八了，思想和十八一样。”

    顾维来的时候，我还在厨房帮我爸打下手。我爸说既然是请小顾吃饭，你就来搭把手。

    我失笑，他心疼我妈，却要扯上我。

    “叔叔，我来帮忙。”

    不单是我爸愣了，我也愣了。

    说到底顾维是客人，只是他已经脱掉了外套，边挽袖子边接过我手中的刀具。他比我熟练多了，连我爸都被他的熟练程度吓了一跳。

    我爸不好意思地说：“小顾，你是客人，还是去客厅休息吧。”

    顾维是个聪明人，我站在一边想，这样的男人，任何女人带回家，家长都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

    “帮我拿下旁边的东西。”

    “……”我收回前话，他大概只是习惯了做饭。

    惯真是可怕。我默默地将手边的食材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