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曙光乍现

经过慎重斟酌，葛太医还是同意了珍珠的提议，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们都知道，目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暂时稳定郡主的情况，而实际上郡主还在不断虚弱下去，等到郡主无法自主进食，那一切就都晚了，毕竟这是只靠口服药的古代。

    葛太医刚给郡主把完脉，珍珠便迎了上去，“郡主情况怎么样？”

    葛太医神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忧，“距离服用‘那服药’才五个时辰，药效一时还不会显现出来，关键还要看今晚。”

    对于世子的血，他们三人约定称之为“那服药”，毕竟拿人血做药还是太惊世骇俗了些，而且为了将来不至于有郡主吃人血这种有损名誉的恐怖传言，他们认为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相比葛太医的从容淡定，珍珠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一开始是她提出这个想法的，但是真到了实践的时候，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到是葛太医，一旦决定尝试，便谨慎判断，认真观察，积极治疗，不急不躁。

    看了看躺在床上一脸辛苦的郡主，珍珠抬头说道“既然如此，我晚上就留下陪着郡主吧，不知需要注意些什么？”

    葛太医惊讶地看着她，行医半世，对于世间的人情冷暖他自认为看了许多，也能理解人们在别人生病时的诸多避忌，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对于沈家小姐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留在秦王府，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后来她的所作所为都被他以“未来的世子妃”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解释了过去，但如今世子已然康复，她对秦王府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便是郡主有什么不测，想来秦王他们也不会怪罪于她的。

    那么。她又为什么要为了郡主做到这种地步呢？这几日她每天都陪着郡主，亲自为她做艾灸，以她自身的医学知识，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亲密的接触是很容易被传染的。但是她却一点也不像个世家小姐，事事亲力亲为。便如现在，她似乎也是丝毫没有犹豫便提出要留下来。

    想了一会儿，葛太医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若是能有沈小姐相助自然最好，只是这几日你也很辛苦，我看你身形消瘦了不少，恐怕还是不太适合长期留在郡主身边。”

    看到葛太医关心的神色。珍珠笑了，这个葛太医，比起京城里的那些太医要有趣许多。或者说要野许多，对于医学总是有很多特别的想法，不愿拘泥一处，这也是他回西北后没有留在秦王府，而是开了药庄的原因。而且。他似乎也不太喜欢应酬自己这个阶层的所谓上流人士，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和她保持距离，不过如今似乎他们也熟悉起来，至少他现在脸上的关心是真的。

    “没关系，我每天都有按时吃饭睡觉，你开的药也喝了。接触过郡主后我也会洗手消毒。”虽然关心郡主，但珍珠到还没有想过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每天蒙在脸上的三层白绢。她都会命紫荆用开水煮过，而且每天都会更换三次，对于她的这个做法，葛太医也是十分赞赏的。

    “而且”珍珠弯了弯胳膊，“我每天也注意锻炼。虽然瘦了些，但身体是很好的。”如果是在现代。她是不会介意展示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的，虽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总还有一些的。

    看珍珠信誓旦旦的样子，葛太医终于相信了，点了点头道“其实今晚到确实需要沈小姐帮个忙。夜里郡主只怕还会发烧，这只要吩咐丫鬟为她擦身降温便好，只是我担心郡主可能会抽搐，甚至休克，若是前者，请沈小姐按照平时艾灸的位置替郡主做推拿应该可以缓解，但如果是休克，便需要您替郡主针灸了。”

    “针灸？”珍珠没想到葛太医竟会这么要求，她还从来没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施针过。

    “对，我虽对针灸不太了解，但是以前也见严老，呃，老太医施展过，人体有三大急救穴位，分别是仁中、合谷和内关，我需要你对这三个穴位施针，确保郡主挺过这一关。”看着葛太医头头是道的样子，珍珠觉得好像他才是得了严太医《灸典》和玉雕的人。

    不过她对自己还是没什么信心，这么重要的情况下，搞砸了怎么办？刚要开口，却听葛太医喃喃道“是非成败，就看今晚了。”

    是啊，他们之前做了那么多，走到今天这个情况，她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治疗方法，至少对古人来说是的，但他们却全盘接受了，尤其是葛太医，基于自己的理论，他不仅认真考虑了可行性，甚至还找到了如何辅助“那服药”最大发挥药效的相应药方，这种坚持不懈的态度，她这个发起人起码也不能太过落后吧！

    深吸一口气，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深夜，郡主的卧室，十余盏琉璃宫灯把屋里照得通明，丫鬟们进进出出很是忙碌，屋里屋外都飘着浓重的酒香。

    不去看床边忙碌的丫鬟，珍珠坐在一旁的塌上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金针，蘸着烈酒的金针在烛火中滋滋作响，她的眼神从未如此专注，仿佛是大战前夕的一流剑客，在酝酿着、保持着自己的斗意。

    丫鬟们在不停地替郡主擦身，入夜后郡主便开始发烧，温度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高，幸好王府的藏酒很多，足够她们使用。

    郡主如今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仅着内衣，而大家还在拼命给她降温，但屋里却还是保持温暖，这并不冲突，用葛太医的话说，既要使郡主的内热发散出来，却也不能因此而使外邪有机会入侵，所以在这个仅仅在屏风后开了一扇窗户的末春小屋里，丫鬟们都忙得是满头大汗。

    相比之下，珍珠到像是个入定的僧人一般，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对于她的“悠闲”，丫鬟们自然是不敢有意见的，相反，她们还很感激这个小主子没有过来指手画脚干扰工作。

    “哎呀，郡主怎么啦？”

    听到丫鬟的叫声，珍珠仿佛听到号角的军士，快速站了起来跑到床边，只见郡主全身不停抽动着，频率还有加快的趋势。她立刻脱了鞋爬到床的里侧，用力按住她的身子，“绿媛，你跟着我做，其余人继续擦身。”

    绿媛是她特意安排今晚留下帮忙的，平时做艾灸的时候她看过很多次，对于艾灸的大概位置她都是知道的，两人合力在郡主的两侧不停揉按着，强迫郡主镇静下来。很快，一次爆发在她们的压制下渐渐平息。

    珍珠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向对面同样松了一口气的绿媛，露出一个安慰的浅笑，隔着厚厚的白绢，绿媛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郡主怎么样了？”门外传来葛太医的声音，他今晚一直在屋外守着，把自己院子里的十来个炉子都搬到了郡主屋外，以便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

    珍珠穿好鞋走到门口，“还好，刚刚有些抽搐，用你说的方法，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葛太医点了点头，继续去查看那几个药炉，“还不能松懈，这只是第一次。”

    抬头看了看天空的一轮圆月，屋外微风徐徐，带着春夏之交温暖而不燥热的清风拂过，似乎带走了人心头的所有阴霾，珍珠解开面纱，仰着头微微笑道“明天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呢。”

    葛太医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月空，也笑了，“呵呵，是啊，但愿不要太热，老头子年纪大了，可吃不消这暑气呢。”

    回到屋里，丫鬟们还在忙碌，绿媛还是尽职地守着郡主，珍珠回到塌上坐好，这个夜，还很长。

    卯时初，就在郡主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众人长舒一口气准备迎接黎明的时候，绿媛却惊恐地发现郡主已经休克了。

    屋外的月亮已经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使得屋里也显得暗了些，珍珠命几个丫鬟高举宫灯站在床边，她从棉布包中缓缓抽出一根金针，在烛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黎明前的一刻，屋里屋外格外安静，珍珠的所有感觉似乎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事先的各种设想，各种计算，各种理论都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但她却丝毫不觉恐惧，没有半点紧张，捏着金针的手稳健而有力，下手毫不犹豫，针尖扎入皮肤时那轻轻的破皮声透过针尖顺着她的指尖没有经过耳朵便传入了大脑，手指也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当针尖触及到某个敏感点的时候自动停止了向下施加压力的动作。

    没有出血，没有意外，没有失误，在合适的位置下针，在必要的时候捻转，在恰当的时间拔针，一切都完美地不可思议。最后一根针拔出时，郡主适时的咳嗽声仿佛是天籁之音，惊醒了屋里屋外的所有人，也惊醒了沉睡一晚的天空，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都过琉璃窗户投射到屋内，院子里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