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角色转换

“姐姐你多吃些，这是珠珠特意做的，很好吃的。”自从郡主醒来之后，齐麟就每天过来转悠，难得老实得坐在一边乐呵呵地傻笑。

    若不是因为他要掩饰手腕上采血的伤口，珍珠毫不怀疑他会冲上去亲自给郡主喂食。虽然觉得他这种献宝讨好的样子很小孩子气，但到也不失为姐弟之间的一种小温馨，瞧郡主如今吃的就很高兴。

    要说是自己特意做的就有些过了，不过是她和葛太医商量着给郡主做一些易于消化的滋补药粥罢了，郡主身体虚弱，而葛太医又担心她虚不受补，所以用的都是平和温补的药材。只要是药材，必然会有药味儿，再怎么想法去除或掩盖，总还是会留一些，所以珍珠建议尽量多用同样滋补的食材，虽然不能完全替代，但味道却要好很多。

    之前因为齐麟“失血过多”，她也给他做了几道补血的菜，因为没有用药，味道自然要好很多，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郡主吃的也一样。

    珍珠看着吃的一脸欣慰的郡主，含笑不语，经过这一番折腾，郡主清瘦了不少，不过据葛太医所说，应该没有大碍了，幸好这次的事件没有扩大，而葛太医和一帮徒弟加班加点，总算也研究出了基本可以抑制的药方，当然，前提还是有齐麟的血做药引。

    看着他们姐弟，珍珠想到了远在京城的明珠，大概这就是血缘关系吧，每到这种时候，她想到的似乎总是明珠，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到并没有特别牵挂的感觉。明珠此刻应该很担心萧景南吧，毕竟自己来了西北也只写了一封信回去，之后因为诸多变故一直没有信回去。

    因为要隐瞒旁人。所以给齐麟每天换药的任务就落到了珍珠身上，不到一寸的伤口宛如一条细细的丝线，可见下刀之人的干净利落。如果没有亲眼所见，珍珠是怎么也没想到葛太医居然还有这一手的，拿出特制的银色刀具，他还露出一丝得意，说是曾经帮军士们处理外伤时琢磨出来的，刮去腐肉虽然会让人一时痛苦异常，却能极大地减少伤口的发炎率。

    看着明晃晃的精致刀具，珍珠再次佩服起葛太医的智慧和勇气来。这把刀长约五寸。刀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十分易于把握，刀尖则扁平锋利。银的材质大大减少了破伤风之类的感染，活脱脱一把现代手术刀。

    只是，古代有手术刀已经算是奇迹了，麻沸散却还没出现，虽然珍珠有问过。但葛太医却表示没有听说过这种药物。所以齐麟小世子只能咬着牙直接挨这一刀了，幸好葛太医下刀够狠够快，所以在齐麟还没感觉到疼痛的时候，一道红色的细线已经出现在他雪白的手腕上。

    最初珍珠还怕葛太医不小心会划破齐麟的大动脉而使得他大出血，没想到葛太医的人体解剖知识比她丰富的多，还笑着感慨自己是因为外伤见的多了才知道。而她小小年纪的深闺小姐怎么也会知道这么多。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的珍珠只好把这些都推给了远在京城的严太医，惹得葛太医一脸郁卒道“想不到那老头子竟这么厉害。”

    珍珠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话，看着血收集得差不多了。便忙把之前准备好的止血药粉给齐麟敷上。为了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在葛太医手起刀落的时候齐麟还很是得意地对珍珠表示一点都不疼，但看到鲜红的血液从自己的手腕里流出来时，原本好不容易养得红红润润的小脸立刻煞白，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珍珠的手。

    齐麟屏着一口气熬到珍珠为他包扎好。站起身时却一个踉跄昏了过去，可怜珍珠接了个正着。只好死命抵着不至于两个人都趴到地上去，心里又有些担心齐麟。

    葛太医和她手忙脚乱把齐麟抬上了床，把脉之后老太医捻着胡须笑道“不碍事，就是有些晕血罢了。”

    珍珠一头黑线，她还以为是失血过多呢。想想也是，如果这么两三勺血也能失血过多以致晕倒的话，那不说战场上的将士，便是普通女子都要活不下去了。

    不过所谓世子，就是那种每天在糖水蜜罐里躺着的长大的，尤其是齐麟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便是晕也要晕得理直气壮。所以醒过来之后他不仅没有因为晕血的羞愧，反而一副做了了不得的大事一般的英雄似的，缠着珍珠整日陪着伺候。

    珍珠此时也终于明白，自己生病的时候母亲要操多少心，但看他世子大人，不过是手上受了那么一点点小伤，竟连吃饭喝水也不能了，眯着眼睛看着珍珠笑得一脸天真期待。幸好他的嘴并不大，所以不至于给人一种张着血盆大口的恐怖感，到有一种小孩撒娇的可爱。

    珍珠叹了口气，眉眼中尽是无奈和好笑，端着燕窝汤轻舀一勺，吹了两下送到他嘴边，齐麟皱了皱眉，“怎么又是燕窝？”

    珍珠抿着嘴偷笑，自从她告诉齐麟燕窝其实就是燕子的口水后，他就对这种珍贵的补品产生了排斥。“不喜欢的话，你可以不吃啊，不过郡主如今正要补身，所以厨房做的都是这个。”

    堂堂秦王府，怎么可能做不了两样汤水，不过珍珠喜欢逗弄齐麟罢了，谁叫他连午睡都要缠着自己。平日里在郡主那里活泼得跟个猴子似的，上山爬树都没问题，一回房就变成了这副鬼样，瘫在了床上好像重症肌无力似的，恨不得挂在她身上。

    一看珍珠转身要走，齐麟忙坐了起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裙角，珍珠回身，看向他抓着自己的左手。齐麟忙松开，捂住手腕，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哎哟，好疼，我也要补身，珠珠你喂我。”

    看着齐麟一脸膈应地忍着恶心吞下燕窝。珍珠心里笑翻了天，每天给他换药，她能不知道他手上的伤好到哪种程度了吗？凭着葛太医的高超医术和王府各种珍奇的药材，伤口的痂都已经落的差不多了，如今之所以还要每天换药，不过是为了疤痕能早日消除，免得将来郡主知道了伤怀罢了。

    入夜，躺在床上看着如意盘云的纱帐，珍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葛太医诊治之后说郡主已经完全康复。如今要做的也不过是调养身体而已，甚至都不反对她床走动了。

    齐麟手上的伤也基本看不出来了，用不着整日用纱布包着了。在他们的严格要求下。整个王府没有出现其他感染者，一方面是万幸这种不知名的疾病传染性极低，二来也是珍珠的消毒隔离政策和葛太医的预防药物配合极好才产生了这种结果。

    到这时，珍珠才感觉肩上轻松了许多。想想过去的这将近一个月时间，她虽极力做出淡定的表现。但心里要说没有一丝紧张和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王府，发病的又是世子和郡主，若是他们有什么不测，便是秦王他们再通情达理，心里总还是会有所迁怒的吧。

    又或者。这个病若是如sas那般，传染性极强，那整个王府恐怕都岌岌可危了。在这个没有点滴。没有呼吸机的古代，一场瘟疫覆灭一个国家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但是在什么都是未知的情况下，她和葛太医成了整个王府的支柱，甚至在某些时候，她的决策权更高。所以饶是她自认为有着成年人的心智，心里也倍感压力沉重。

    也正因为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所以她更加要求自己不能慌，如今她必须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才能保证王府不乱，显然，这一点她做得还算不错。在强而有力的玄武军支持下，下人们逐渐适应了这个才十岁的小主子，更多时候看到她指挥若定，赏罚分明的样子，大家都会忘记她的实际年龄。

    郡主的痊愈驱散了王府上空的阴霾，逐渐解禁的各种隔离措施也无形中让下人们放松下来，有些事主子并不需要开口告知，大家心里总会有所领悟。

    不过这种珍珠一直期待的愉悦祥和的美好气氛，却被她自己打破了。因为前些日子比较辛苦，所以看到一向早起的小主子还在沉睡的时候，紫荆不以为意，还吩咐丁香不要吵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却没想到到了辰时珍珠还没有起身的迹象，掀起纱帐一看，却见珍珠雪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上的汗水已经沁湿了刘海。刚刚经历过一场疫病战的紫荆和丁香都吓得不知所措，着急地跑出去求助，一时间整个王府都给惊动了，连躺在床上静养的郡主，也不顾绿媛的劝阻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怎么样？葛太医，珍珠怎么样了？要不要血？”看到珍珠烧得意识全无，一脸辛苦的样子，齐麟已经顾不得别人知道这些，卷起袖子就往葛太医面前送去。

    葛太医收回把脉的手，瞪了眼冲动的世子，咳了一声道“沈小姐只是前阵子太过劳累，一时偶感风寒，是普通的发烧罢了。”

    先前紫荆已经为珍珠检查过，身上并没有发疹的现象，而且珍珠的脉象也和郡主他们的完全不一样，葛太医再三向郡主和世子保证珍珠确实没有被传染到，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葛太医一个转折，又把众人的心给提了起来，“沈小姐之前过于辛劳，风邪之气早已入体，前些日子是因她精神紧张所以一直压着，如今一松懈，这风寒便一下子发了出来，看情形来势汹汹，若是高烧不退，到也并非没有凶险。”

    一听葛太医这么说，紫荆和丁香都急得哭了起来。郡主也神情严肃地看着葛太医道“不计用什么药，一定要治好珍珠。”

    这些日子她虽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但珍珠所做一切她却十分清楚，她虽没有整日服侍着自己，但却把所有人都安排得十分妥帖，也正因她临危不乱，他们姐弟才都能平安康复。如今她自己却变成这样，不说向乐山府、向明珠交代不过去，便是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烧得迷迷糊糊的珍珠完全没有听到身边的嘈杂，只感觉自己步行在沙漠之中，天上两个太阳烤得她全身发烫，口干舌燥。夹着黄沙的风吹打到身上，星星点点地疼，可她只能艰难前行，嘴唇被烤干了，她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张开嘴舔一下，似乎一开口，风沙就会吹到嘴里。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夜晚，逼迫着她不停前进，昏沉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水。她好想能找个池子跳进去，痛痛快快洗个澡。也许是前世的洁癖作祟，她每天必定要洗澡后才会睡觉，没想到在这种快渴死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惦记着。

    也许是上天可怜她，不忍她花样年华就英年早逝，一瞬间乌云蔽日，雨水哗哗落下，珍珠似乎能感觉到雨水落到皮肤上，被她的体温蒸发时带出的热气，感觉到沁凉的她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一声。

    身子清爽舒服了，她才感觉到嗓子干得快冒烟了，仰头想张开嘴接点雨水，却发现嘴怎么也张不开，好像有人用强力胶把她的上下嘴唇给粘在了一起。

    眼看着好不容易降下的雨水落到地上，消失在黄沙之间，自己却没法喝到，干渴的感觉比毒日头下更加明显，从嘴唇到喉咙，火烧火燎的感觉顺着食道蔓延下去，似乎烧到心上，急得她恨不得把整个人挠开。

    就在她急得挠心挠肺的时候，嘴却不知怎么又自己张开了，她顾不得多想，仰头便朝向天空。雨水看着哗哗地很大，可流到她嘴里的却并不多，一丝丝，一缕缕，时断时续，任她再怎么着急地仰头迎合也没用。不过幸好，雨水虽然不多，却直到她不再感觉干渴才慢慢停止。

    大雨过后，太阳还没有出来，天空阴沉沉的，地面上的黄沙也变得十分柔软，珍珠感觉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她有些脱力地躺了上去，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渐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