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破土而出

假如说人生是一部连续剧，那么我的人生编剧一定是位喜欢安插伏笔的，令人厌恶的编剧。

    短短几秒之中，我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的念头，甚至包括“这可能只是穿着制服进行诈骗活动的犯罪团伙”。七年来我按时纳税。又不曾吸毒，无论哪一种导致艺人落马的行为，我都没有做过。

    我面对着穿着制服，口号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握着手机的手干脆地结束了通话，我勾起嘴角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公事公办，说只是来找我了解一下情况。

    我真的是第一次来到警局。

    很多时候遭遇倒霉，不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而是自己周围的人做了什么事情。我苦笑着看到对方递给我的照片，竟然是陈许与他妻子的合影。这我就无法与母亲的电话联系起来了，我以为会是顾维。我怔了怔，如实回答。这是我之前的男朋友，已经于去年分手。

    坐在我对面的人点点头，又问我认识顾维吗。

    我说，认识。

    他又问，程小姐与顾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在心中掰着指头算了算，我们的关系算不上朋友，疏远吧。也不至于称得上是萍水相逢的程度。可我不知道的是，我这一纠结的模样，看在对方眼里，就像是有意隐瞒一般，他清了清嗓子说：“按照顾先生的说法，程小姐在是他的女朋友。”

    他观察着我脸上的表情。既然摸得到我的住址，自然清楚我之前的职业，虽然不是说演员在生活里也喜欢戴上一副面具，但是他们确实比普通人擅长隐瞒自己的情绪。我笑了笑说：“警察先生。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究竟是陈许发生了什么事情牵扯到了我，还是顾维发生了什么事情牵扯到了我。但是人的利己主义在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我告诉眼前这位警察，我与顾维不过是逢场作戏。

    对方沉思了片刻，出口的话却将我刚才的话堵了回来。

    他说：“据我们所了解，顾先生去过您父母的家，从您父母那里了解，你们似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此刻无比的后悔曾经与顾维说自己想要结婚的事情。

    但是就像这位警察说的，只是来找我了解一下情况。说是了解情况。也就是询问我对顾维的了解。我坦白地说我对他了解很少，他商业上的事情，我就更不了解，对方似乎确实从我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下午我就离开了警局。

    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警局，心里暗骂了一句，没有人喜欢被牵扯到复杂的事情中，包括我。我坐在出租车上。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手机搜索关于顾维的新闻。我本来就不爱看新闻，连门户网站的新闻我都懒得看，所以我错过了昨天的一个大新闻----关于mik公司涉嫌不正当竞争收购小企业。

    我大概扫了几眼，就明白了。

    为了占据市场份额，这种情况在商业竞争里是很常见的事情，而前提是正当竞争，只不过这回被mik看上的企业，一直以来都与娱乐产业无关，能与mik扯上那么点关系的，大概就是握有公司百分之七十五股份的陈许的妻子与顾维的那么点事了。

    我想起顾维之前对我说的话，就轻笑了一声。之前说活在过去的人不是他，结果他自己就演示了一出什么叫做活在过去的好戏码。

    但是没有等我给家里打电话，我就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号码是陌生的，我皱了皱眉，以为又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但是当我接起之后，就知道了这不是一个拨错的电话，也不是什么记者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消息的电话，而是一个从去年开始，就被我加入黑名单的一个人打来的电话。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甚至温柔的让我想要有一种呕吐的感觉。

    “程暮。最近过的怎么样？”

    陈许从来没有喊过我暮暮，他一直都只是固执地喊我程暮。我听到他的第一个字，就知道是他了，我笑了笑说：“陈老板，早不找我，晚不找我，现在来找我，是为了叙旧？”

    他顿了顿，大概是我很少用这个口气同他讲话，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的语气，而说的话，又让我无法反驳。他说：“将我的号码拉黑的不是你吗。”休亚记划。

    我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刚送了我口气，我便莞尔说：“你现在知道换个号码打给我，怎么之前不知道？”

    人无非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时间巧合的让人忍不住怀疑。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

    无论当年是怎样完美的人，在这个社会里都会被打磨的失去了原色。我也不与他绕圈子，“陈许，我与顾维没什么关系。如果是以前，我确实会帮你，但是我不是以前那个把你当做中心的人了。何况，现在顾维也上了头条，哪怕真的想收购你的公司，也不容易了吧？”

    陈许是我的学长。

    我刚刚接触法律，他就已经是系里有名的，除了外貌，自然因为他的成绩。现在的人可不会单单因为一个人长得好，就会倾心，外貌确实是男人吸引女人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陈许那时除了英俊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专业知识在本来就人才济济的系里也是数一数二。

    他比我更明白不正当竞争意味着什么。

    我说的如此直白，不过是告诉他，被冠上不正当竞争的企业，在此时哪里有时间回去思考收购其他企业的事情，一定是在忙着公关危机。谁知他说：“记得你之前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我怔了怔，没回答。

    他说：“我们还是朋友。”

    我绞眉想了一分多钟，才想起自己确实在某次宴会的时候同他这样讲过。我说：“所以你与我打电话，只是单纯的叙旧？”

    这就有点像男人女人盖着被子，只是单纯的聊天还让人不可相信。

    他说：“你与之前的经纪公司解约了？”

    “还真是坏事传千里？”我反问了一句。

    “能猜出来。”

    我说，“也是，你们想调查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不过也就是合同到期了，没续约而已。”

    结果他还真的就同我聊起了以前的事情，直到出租车司机说“小姐到了”的时候，我才摸出钱包递给对方，然后握着找的零钱，边走边说：“陈许，我不信你这么闲，工作时间内与前女友聊天？你太太真大度。”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说：“那好，我也不与你打太极了。我们公司有个法律顾问职位的空缺……”

    他话没说完，我就明白了。先不提我们二人之前的既尴尬又僵硬的关系，单就我七年的空缺期，也不会有哪个公司会聘请一个只有实习经验的人。不是对自己的专业知识不自信，但是纸上谈兵终究只是纸上谈兵，而我有的只是大学本科的学历。我笑了笑说：“那还真是谢谢了，不过我肯定做不来。”

    他又与我寒暄了几句，才挂掉了电话。

    但这不过是那颗埋下许久的种子爆炸的前奏。

    回到家，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们没什么事情，我妈声音有些懊悔，说之前看小顾这孩子不错，怎么做生意就不懂得把握点分寸。她虽然这样说了，却还是将顾维看做了适合我结婚的对象。我苦笑着与他们坦白，之前与顾维传的绯闻，不过是情非得已。

    母亲蓦地抬高了嗓子，“那他怎么还来家里，与我们商量与你结婚的事情？”她的声音有些疑惑：“看起来也不像是诈骗犯啊……”

    “他确实不是诈骗犯。”大概是被我妈说的话逗乐了，我笑了笑才继续：“却是个善于算计的人，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您就别想着再催我结婚的事情了。真遇到合适的人，不用您说，我也带回来给你看。”

    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大喜的母亲，显然很难接受，她说：“如果这次的事情不严重，你们还是可以试试的啊。”

    “妈，”我耐心地说：“男女之间的事情，只是用试试就可以有个结果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单身了。”

    “你好意思说。”她已经又知道了我是单身的事实，这词汇就像戳中了她心里的伤口，唉声叹气地：“哎，原本以为今年就能将你嫁出去了……结果，还是要继续看着你，对了，要不要妈给你介绍几个？”

    我忙摇头拒绝。

    她又啰嗦了几句，叫我也多注意点找男朋友的事情。听到我的应允之后，她才又吩咐我不要每天都缩在家里，多出去转转，才结束了通话。

    我以为我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而这份平静持续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

    我又收到了之前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们谈谈，我手里还有很多照片。”

    之前埋下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