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朝圣之变

看着纸条上一幅没什么水准的涂鸦，珍珠一手轻扣着桌面沉思着。画上简简单单一尊佛像，头上还发着类似光线一样的东西。

    丁香偷看着画，笑道“这个翡翠到真有意思，就这么想出去玩儿吗？竟不怕您怪罪偷偷跑出去。到不像是个跟在老太太跟前见过世面的大丫头了。”

    珍珠放下纸条问翡翠的同屋小丫鬟小枝，“翡翠是什么时候走的？带了些什么东西？”

    这个丫鬟才十岁左右，虽名义上是同屋，实际上是珍珠派去伺候翡翠的，毕竟她是老夫人送给父亲的，不论如今两人情况如何，总不能叫老夫人将来借题发挥责怪她。另一方面，也算是叫她看着翡翠，有什么动静好提前过来告诉她。

    小枝紧张的低着头绞着衣角说“大概是吃早饭的时候走的，我早上叫她吃饭，她说有些不舒服想再睡会儿，叫我不要打扰她，中午我去叫她吃午饭的时候才发现她不在屋里，桌上留着这张纸条。”

    这翡翠到确实有些意思，私自跑出去玩的话，偷偷的不叫人知道不是更好，又为什么要留张纸条给小枝，她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小枝肯定会来告诉自己。更何况，便如丁香所说，她曾经在京城伺候老夫人多年，她一点也不相信，翡翠会为了去凑个热闹而偷偷跑出去。

    珍珠想了一会儿，把紫荆招到身边，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紫荆愣了愣，点头带着小枝走了出去。

    珍珠走到窗边看向外面，屋外阳光明媚，是个出游的好天气。看着头顶的毒日头，珍珠心里叹道。但愿那些匪类如蛇虫鼠蚁一般，不会在大白天出动才好 “连翘，你去问问卓妈妈，翡翠这段时间和什么人接触比较多，在的话，把那人带来。”

    很快，两个丫头都回来了，珍珠看向紫荆，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心中一沉。另一边，丁香带着卓妈妈前来回话，卓妈妈身边则还带着一个身形干瘦。眉眼透着精细的中年妇女。

    进屋后，那中年仆妇虽一直都是半低着头，两只眼睛却乌溜溜地到处转着，接触到珍珠的目光才急忙收敛了。

    卓妈妈显然已经从连翘那里知道了情况，一来便回报道“小西厢一向由王大家的看管着的。平日里翡翠姑娘若缺了什么，也是和她要。”

    王大家的？珍珠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家中采买的一个管事就是王大，听说很是精细的一个人，也很会讨好内院的几个大丫头，总会替她们带些便宜的胭脂水粉什么的。看来这夫妇两人到都有些厉害。

    珍珠露出一个柔和安抚的笑容说道“我年纪小，又久不回来。好多人都不太记得了。王大家的，今儿叫你过来也没别的，只是想问一问。我没在家的这段日子，小西厢可还安稳？”

    王大家的见珍珠一副和颜悦色，又是个小姑娘，神色淡定了许多，一脸费力想着的模样。半晌才肯定地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都与往日一样。”

    珍珠点了点头。似叹息般说道“翡翠虽说如今的身份和你们一样都是下人，但她不比其他人，她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怕父亲孤身在西北没人照顾，所以在临行前特特地派过来伺候父亲的，便是我也要对她礼让三分的。”

    听珍珠这么说，王大家的一愣，才补充说道“到没什么，翡翠姑娘到底是京城来的，是比别人精致些，但待我们也很是和气。”

    珍珠看着王大家的脸色微变，心里便有了些底，继续说道“我昨儿见翡翠一身十分朴素，京城带过来的珠翠首饰也不见她穿戴，想着是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些人势利眼欺负了她去。所以想托王大家的替我查一下，也免得父亲回来后我不好交代。”

    说到这里，王大家的脸上变得更加难看了，珍珠轻抿了一口茶道“我记得翡翠有个镂空翠金的镯子，是老夫人亲自赏下的，以往从不见离身，这回竟也没见她带着。那东西是京城吉庆堂所制，内侧有他们的记号，很是好认的。不知你有没有见过？”

    王大家的慌忙捂住左手手腕，只是这动作也实在是太过明显，连卓妈妈都发现了，她一把捋起她王大家的袖子，手腕上赫然露出一个镂空金镯。

    珍珠冷冷一笑，她其实并没注意过翡翠带什么样的镯子，只是这王大家的也笨了些，她是无论是模样还是长相看，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北人皮肤偏黑，偏爱大红大绿的宝石之类，相对的，即便是戴金饰，也多带有民族特色，十分粗犷，这个金镯子虽然并不十分名贵，但那成色和镂空雕花的技术，在西北普通的下人是断断买不到的。

    珍珠接过那个镯子，低沉着嗓音问道“今儿个一早小枝便来回报，说翡翠不见了，莫不是你们这些人，在她身上讨不到好处便处处为难他？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狠心，毕竟我也得向老夫人交代。”

    王大家的登时傻了眼，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小姐冤枉奴婢了，这镯子是翡翠姑娘送给奴婢的，姑娘是京城来的，又是伺候老爷的，借我们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啊！”

    珍珠挑了挑眉，“那她为何无缘无故把心爱的镯子送给你？”

    王大家的抽泣着直喊冤枉，却不解释。

    丁香大声喝道“你是不想活了怎的，瞧着我们姑娘年轻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告诉你，把你们一家人打发到衙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都用不着咱们姑娘开口，这西北有的是人抢着给咱们姑娘办事去。”

    珍珠脑后滴下一滴冷汗，这丫头说的，好像她是什么太皇太后似的，众人都来拍她的马屁。不过这一顿恐吓到确实有用，王大家的抖抖索索地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原来之前珍珠给沈府下了禁足令，卓妈妈看得严格。平时只有采买能进出，所以翡翠常常托王大家的帮她带东西，当然，每次也都少不了她的好处。后来不知翡翠是不是手头紧，也常常托王大家的出去典当一些首饰。今天她偷偷溜出去玩儿，也是王大家的帮忙，坐着王大采买的车子走的。说好了午饭之前就回的，只是不知为什么，翡翠到现在也没回来。

    珍珠挥了挥手让王大家的下去了，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珍珠缓缓靠向靠枕对卓妈妈道“我记得母亲在西山有个庄子，让他们一家去庄子上干活吧。”

    卓妈妈看了眼珍珠，点头应了便忙转头离去了。

    紫荆看着门口。小心得问道，“翡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珍珠点了点头，“应该没错。她来西北的时候大概就已经这么打算了，照你查看的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没了，看来是叫王大家的换成了银票贴身带着了。”

    丁香问道“那我们要不要派人出去找她？”

    珍珠看了看天。对丁香说，“你叫管事带几个老实的家丁去佛光寺添些香油钱，就说是我替京城的祖母和母亲供奉的，翡翠的事，只叫管事留心就行，其他人不必知道了。天黑之前让他们务必回来。”

    丁香不太明白地看着珍珠，珍珠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她到是个有些气性的，她既选了这条路。我也成全她，这以后便都看她自己了。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是老夫人赏的，面上我们也总该找一找的。”

    说着，她感慨地看向几个丫鬟。“这世道外面太乱，她一个孤身女子在外必然十分不易。我若早知道她有这番气性，定会想法子帮她的，只是她，唉，不说了，你们只记得，若是有什么想法别憋在心里，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定不会委屈了你们。行事切不可过于冲动，要知道，女子安身立命实在不易。”

    见珍珠难得一番感叹，几个丫鬟都十分感动，只是她们从没生出过翡翠这样的想法。一则，除了木笔，其余几人都是家生子，一生的命运注定系在沈家，二来，平时有珍珠挡在前面，她们也不需要面对一些不愿面对的东西。

    丁香红着眼睛走了出去，珍珠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地慢慢喝着茶，再次感谢上天，她比翡翠真是幸福了太多。

    可没一会儿，丁香便一脸慌张地赶了回来，“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珍珠的心咯噔一下，坐直了身子。

    “听说佛光寺那边来了一批马贼，见人就抢，略有反抗便又打又杀，督军营已经派人过去了，城门也暂时关了。”跟着丁香过来的，还有家里的管事。

    珍珠皱着眉，继水盗之后又是马贼吗？难道这西北的天真的要变了？她对管事道“既然外头这么乱，咱们还是都安安分分呆在家里比较好。你去吩咐采买，无论吃穿，捡着能储存时间长的多买些，其他人这几日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了。”

    站在望北阁眺望远处，可以看到家外面的情形，天气越来越热，可街面上的情景却越来越冷，前两天还可以看到朝圣之日受伤的人哀嚎着走过，今天却很少见人在街上走动了。

    珍珠叹了口气，大家恐怕都和她是一个想法吧。前天倪夫人带着倪夏儿来过沈府，倪夫人还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几年不见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倪夏儿到是稳重了些，姐姐倪春儿出嫁后她似乎更自信了些，不再是那个总跟着姐姐的小女孩了。

    这些年明珠姐妹回了京城，整个西北的官家小姐除了郡主，便数她们身份最高，许是被人捧着惯着，到也养出了些娇贵的气质。只是人的审美情趣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看到这母女一身金光灿灿的样子，珍珠真有些替倪副将担忧。

    沈延英不可能常年留在西北，而他一向对倪副将印象很好，将来回京极力推荐也未可知，只是有着这样一个招摇的老婆，若是被有心人参奏一本，那他的升迁之路恐怕就不那么顺畅了。

    许是当年对韩氏和明珠的印象过于深刻，母女俩在珍珠面前也颇有些诚惶诚恐，珍珠陪着她们小口小口喝茶，似乎也令她们很不习惯，绕了半天倪夫人才把来意给说明白了，原来是倪副将怕她一个小小姐令不清时局到处乱跑，出了什么事回来不好向沈延英交代，特意让老婆和女儿过来招呼一声。

    秦王府那里有玄武军守着不怕出什么事，到是沈府如今都是老弱妇孺，所以倪副将特意派了一队精兵驻守，让珍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们。

    掂着手中的令牌，看向围墙外，一队脊背挺直，气势沉稳，手持长枪的士兵在屋外来回走动着，虽只是做些看家护院的小事，却丝毫不见懈怠，治军如此，难怪沈延英那么放心这个倪副将了。

    看向秦王府方向，算算日子，还有五六天九皇子就该到了。这既是个好消息，又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里总算有了个能做主的**oss，坏消息是这个**oss不知道靠不靠得住，若是没什么本事却硬要指手画脚坏了沈延英的计划，那到不如不来了。

    “小姐，信已经递出去了，只是这么简单，府衙恐怕不会重视，何不亮出老爷的名头？”来回话的是老管事。

    距离朝圣日已经过去三天，珍珠让他去给府衙递了个信，说家婢翡翠去佛光寺礼佛的时候失踪了。珍珠此举当然不是想让衙门帮忙找翡翠，只不过借机备个案罢了。这种混乱时节，衙门怎么还会有闲工夫去找一个失踪的丫鬟。

    珍珠摆摆手道“如今县丞大人恐怕也很忙，这次朝圣受害的百姓不计其数，大家都不好过，若是抬出父亲的名头人家自然优先替我们办事，但不说将来被有心人参奏父亲假公济私，便是分散人手而使得其他百姓得不到帮助，这也是我们的罪过。在如今的情势下，我们更加不能搞特殊。”

    珍珠一番大公大道的话说的管家连连点头，就差脑袋上刻上“敬佩”二字了，殊不知珍珠心里的小算盘不过是，正好借这个机会把翡翠的问题解决而已。